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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0、徐徐图之

“赤峰会不会丢,热河会不会丢,其实根本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苏乙幽幽地道。

事到如今,其实他看得很清楚了,在历史车轮之下,个人的力量根本微不足道。

战争根本不是一支军队和另一支军队的比拼,也不是一个将领和另一个将领的争斗,而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和碰撞。

杀死几个将领,就能改变一场战争吗?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杀了西义一,来了中村孝太郎。

杀了中村孝太郎,又来了下元熊弥。

怎么办?还接着杀吗?

你接着杀,哲彭就接着派人来。你又能杀几个?

苏乙这边动手,汤玉麟那边只是龟缩不出,哲彭人目前的军队人才储备还是很充足的,苏乙能杀得过来吗?

况且哲彭人也不是吃素的,像是通辽这种情况以后只怕常有发生。一旦他们对苏乙打起了百分百的警惕,其实苏乙想要刺杀成功的概率就很低了。

因为也许你千辛万苦杀到司令部里,发现你杀死的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替身这一招,不止是苏乙会玩的。

“如果我们强行留在通辽,就算能成事,也不知道要用多久时间。”苏乙道,“孙老殿的部队虽然能打,但他们的物资弹药都得不到及时补充,他们又能坚持多久呢?如果我们等到赤峰陷落了以后才才找到机会,到时候就算我们成功了,也一切为时已晚了。”

“与其留下来拼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还不如果断换个目标。赤峰会不会丢,孙老殿能不能撑住,统统不要去考虑,也轮不到我们去考虑……”

苏乙的目光看向南方:“我们去锦绣之州,杀掉这回名义上的攻热总司令张景惠,这次的热河之旅,也就该结束了。”

众人都听出了苏乙话语中的退意,不禁面面相觑。

就因为有可能被人卖了,耿爷就变得这么消沉了?

不应该啊……

似乎是猜出了他们所想,苏乙笑呵呵道:“我不是打退堂鼓,只是更清楚咱们应该做什么,应该怎么做。”

就算苏乙成了暗杀之王,就算他成了一代宗师,他就算是大人物了吗?

对于那些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人来说,苏乙依然是个小人物。

小人物就不应该去操心大人物才应该操心的事情。

战争的走向,国家的前途,不应该担在小人物的肩膀上。

耿良辰不过就是一个匹夫而已,匹夫该做的,就是快意恩仇,血溅三尺。

至于演出任务……

虚无缥缈的目标而已,已经没必要去在意了。

“不过虽然改变目标,却也不能白来一趟!”苏乙眼神微眯,“至少,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这个出卖我们的内鬼,得把他挖出来!”

“怎么挖?”一线天问道。

“克之,你亲自给海清发报,用第二套密码。”苏乙道,“电文就八个字——敌有备,当徐徐图之。”

“好!”华克之应下,立刻招呼陈处泰帮他倒腾电台去了。

“耿爷,就发个电报,就能挖出内鬼啦?”孙凤鸣疑惑道。

苏乙笑了笑:“那就看海清和我的默契了。”

众人莫名其妙,不解其意,但苏乙却不再多做解释。

等华克之发完了报,苏乙已经让众人备好了马。

“出发,去锦绣之州!”

锦绣之州位于叶柏寿的南方,和通辽完全是相反的方向。

三百多公里路,全部要在敌占区穿行,危险性完全可以预想。

众人都知道这其中难处,也都明白,夜间才是集中赶路的最好时机。这两天两夜的路程,就别想捞着睡觉了。

但没人因此而抱怨什么,随着苏乙一声令下,众人再次奔赴于风雪之中。

赤峰。

三青团情报站站长再次接到了落款为二踢脚的电文,他不敢怠慢,立刻就要亲自把电文给刘海清送去。

“我跟您一起去?”送电文来的副站长提议道,“上回也没捞着跟处座说话,唉,白白错失良机啊。”

“你小子,野心不小!”站长笑呵呵指指他,“冲着你前两天送我的那幅画,我也不好回绝了你,行吧,跟我走吧!”

“瞧您说的,这是您照顾我。”副站长急忙乐呵呵上前去帮站长拿包,似是无意中道,“其实要是密码本在您这儿,您根本没必要跑一趟,只需要电话转告处座一声就行。”

“二踢脚又不是咱们的人,人家只认处座一个!”站长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再说了,这年头儿,知人知面不知心,谨慎点没坏处。”

“也对。”副站长一边碎步跟上,一边道,“要说起来,咱们处座还真是交友广阔,连二踢脚这样的亡命之徒都有来往……”

“也不见得,”站长摇头,“二踢脚和处座也不一定认识,人家和处座联系,也许只是因为处座的身份。”

“也对。”副站长替站长拉开车门,“但处座这个人文武双全,也说不上真和二踢脚认得。那天去他那儿,还看见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两本书,他可是真上进啊,怪不得人家能当处座……”

站长似笑非笑:“附庸风雅,做做样子罢了。”

副站长发动汽车接着道:“我看也不是做样子,那书挺旧的,应该是总翻着看,处座应该是真的爱读书。”

顿了顿,他似是开玩笑地说道:“是本什么书来着?改天我也买一本翻翻,以后跟处座也有的聊。”

“你?算了吧!斗大的字儿,你认识几个?”站长哈哈大笑,把头转过去,眼中却显出几分狐疑。

副站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笑呵呵聊了些其他的,很快就到了地方。

两人就要进去的时候,站长突然像是刚想起来的样子,对副站长道:“玛德,瞧我这记性儿,早上处座还跟我聊起本地的老刀烟他抽着呛嗓子,我说要给他拿三炮台来着,结果给忘了。”

副站长一怔,道:“这……来都来了……”

“辛苦你一趟,快去快回取一趟!”站长笑呵呵把副站长往车里推,“问孙秘书要,拿两条,你自己留一条!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你啊!”

他不由分说命令完,从副站长手里拿过自己的包,转身就往门里走去。

“哎……”副站长有心叫住站长,但后者已经进门去了。

谷  “我特么是给你跑腿的吗?孙子!”副站长忿忿骂了句,却也无奈发动汽车,照吩咐去做了。

刘海清接到电文后,让站长出去等候,但站长却站着没动。

“还有事吗?”刘海清疑惑问道。

“处座,有个事儿,我觉得有些可疑。”站长道,“这两趟来给你送二踢脚的电文,张烈都主动要求陪着我来。刚才在来的车上,他还拐弯抹角打听早晨您办公桌上放着的书是什么书……”

刘海清闻言顿时瞳孔一缩。

他记得早晨收到中村孝太郎授首的情报后,自己太过高兴,以至于没有把密码本收起来,就放自己两个手下进来了。

不过好在他虽没有把书收起来,但却是书封倒扣着放的,所以两个手下肯定是看不到书名的。

刘海清暗自警醒,告诫自己谍报工作真的不容有半点疏忽。

“处座,您也清楚,干咱们这行的,凡是涉及到文字的东西,都很敏感……他张烈能不知道这一点?”站长道,“再加上这小子这两回主动跟着我来,所以我觉得他很可疑。”

刘海清心中警铃大作,但表面却不动声色道:“你怀疑他?他可没少孝敬你,你这是翻脸不认人啊。”

“哎呦,处座,您要是这么看我我就比窦娥都冤了我!”站长叫屈,“同僚之间迎来往送,我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但礼数是礼数,原则是原则,这我还是分得清的。”

“分得清就好!”刘海清道,“如你所说,张烈也是和你同一期特训班出来的,你懂的事情,他怎么能不懂?他问你书的事情,难道他自己不知道这问题很敏感?还是说他很相信你不会怀疑他?”

“他这是把握当成酒囊饭袋了。”站长自嘲一笑,“处座您是了解我的,我这人一向低调……”

“你这叫扮猪吃虎!”刘海清想到苏乙对这种人的评价,忍不住打断他道。

站长想了想,“嘿嘿”一笑:“传神!处座,这四个字颇妙啊,以后这就是我座右铭了。”

“少废话,说正事儿!”刘海清道。

“是!”站长一个立正,“我平日里爱藏拙,爱装糊涂,而且有点无为而治的意思,我能看得出,张烈是不大能看得起我的,他肯定觉得我只会溜须拍马,对我有偏见,因此轻视我,所以他才觉得我不会怀疑他。”

刘海清面无表情点点头:“去门口等着吧。”

“是!”站长很干脆转身离去。

刘海清等他关上了门,立刻从抽屉里拿出那本《朱子家训》,尝试翻译电文。

但只翻译了两个字,他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两个字风马牛不相及,明显不该挨在一起。

“第二套密码?”刘海清喃喃,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按照他和苏乙早就做好的约定,只要有一方觉得双方沟通存在泄密的可能,或者说遇到不能明说的紧急状况,才会启动第二套密码。

比如,第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