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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生牛犊(三)

“本来我都觉得我没命了,幸好唐少侠出手相救。”

“……嗯。”

“唐少侠用的那套剑法好像不是唐家庄本门派的剑法,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剑法。”

“哦。”

回家的路上,初染棠滔滔不绝,讲着那唐戟有多么英姿飒爽,祝咏山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心里却恨不得把那个来路不明的唐家小子的脑袋削掉。看看他的准媳妇初染棠,魂都快被勾走了。

然而神经大条的初染棠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悦,依旧滔滔不绝。祝咏山觉得无趣,干脆连话也不搭了。但他虽然表面上闭口不言,却在心里偷偷跟初染棠顶着嘴。

“唐少侠的那套剑法实在是干净利落。”

可那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走的太仓促了,都忘了问问他用的什么剑法了。”

问也白搭,太师尊是不会同意你去习剑的。

“他说我是什么弱功,我倒也不知道弱功是什么。”

又没人告诉你,你知道才怪。

“喂!你半天不讲话是什么意思……哎呀!”

“哦?”祝咏山这才抬起头。却看见初染棠捂着头,旁边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初芷兰,初染棠的表情快哭了:“姑姑,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啊!”

然后头上又挨了一记敲。

祝咏山觉得好笑,可他却笑不出来,因为他记得初染棠跟他说过,如若是见了芷兰姨母的脸上没有表情,那她一定是生气了。

于是祝咏山嘿嘿一笑,作揖道:“芷兰姨母啊……那啥,今天天可真不错,特别适合下山逛逛,您说是吧。”

初芷兰对他微微一笑:“不过咏山,我没记得谁准许过你们下山。”

于是当天下午初山山头上多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少女和少年并排站着,背挺得笔直,每人头上都还顶了一块巨大的砚台。

初染棠对旁边的祝咏山嘟哝着:“都怪你!”

祝咏山哑巴吃黄连,耷拉着眼皮不做声。他心想着,如若同她争辩,没站好,摔了太师尊的砚台,到时候就不是罚不罚那么简单了。

两人受罚之际,初家草屋的里面却是一片沉重。初芷兰透过窗户看了看两个受罚的孩子,转头对屋内的两位老人说:“爹爹,阿娘,听女儿一言,咱们就答应棠棠,让棠棠去习剑吧。”

初嵩听闻此言一阵咳嗽,他无奈地指了指初芷兰:“你啊你……你这样对她百依百顺,早晚有一天要把她宠坏!”

“爹,你怎么想的女儿都知道。”初芷兰叹了一口气,“我们无非都是想要保护棠棠。可是,女儿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我们这样贸然地替棠棠做决定,对她不公平。”

初宁氏在旁沉思索片刻才缓缓开口:“这……芷兰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反了是吧?”初嵩的手掌狠狠地落在了梨花木的桌子上,桌上的茶杯被震的乒乒作响,“我就只有棠棠这一个孙女!你们却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老头子,你消消气,话也不是这样讲的。”初宁氏扶正歪斜的茶杯,“你是棠棠的爷爷,你担心她,而我也是棠棠的奶奶,芷兰也是棠棠的姑姑啊,我们怎么可能不担心她。只是……我们觉得应该给棠棠一次自己选择的机会。”

“是啊爹。”初芷兰道,“您了解棠棠,这个丫头从来就不肯轻易罢休,如今她开始偷偷下山了,她未曾真正习过武,也不会个一招二式,您不觉得将她就此留在山上,才是更加危险吗?”

“唉……你你……你们啊……”初嵩又是一阵猛咳,手指在空气中狠狠点了两下,摇着头进屋去了。

初芷兰再次透着窗户看了看山头上顶着砚台的初染棠,转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向那个丫头妥协了,她同她讲的那些关于江湖险恶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终究还是选择重蹈她的,重蹈家族的老路。这该如何解释呢?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游历江湖这么多年,初芷兰太懂得什么是命中注定,当初她拜入仙居阁是如此,仙界与野派的大战是如此,初巍的死亦是如此。她只是个区区的侠女剑客,跟这洪荒六合比起来,她太微小了,微小到什么都阻止不了。她初芷兰,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唯独对命运,她无可奈何。

此时,初染棠和祝咏山正卸了砚台坐在地上喘粗气。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偷溜下山……”

“明明……明明是你带我下山的……”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要……要不是你要下山……我吃饱了撑得……要忤逆太师尊……还挨罚!”

“哼……”

两人拌嘴的功夫,初嵩从房里缓缓走出,刚刚还在喘着粗气拌嘴的两个人,看见初嵩,便立刻齐刷刷地站起身来。

“爷爷,我和咏山站够一个时辰了,真的站够了,一分一秒都不差!”初染棠脸上一阵慌乱,她可不想再被罚了。

然而初嵩并没有再罚初染棠的意思,只是沉默的望着她,片刻后,他平静地开了口。

“明天……随你姑姑去仙界吧。”

初染棠彻底懵了:“啊?”

“还需要我在重复一遍吗?”初嵩挑起眉毛,祝咏山在旁边咳嗽一声。

初染棠心领神会,赶忙跪下行礼:“孙女多谢爷爷。”

初嵩没有说话,转过身悄悄进了屋。而初染棠欢脱地转过身对祝咏山嚷道:“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

“太师尊同意你下山习剑了,我不聋。”祝咏山抱着胳膊,笑着看她欢呼雀跃,“明日,我跟你一起走。”

“谁要带你这个累赘!”初染棠哼了一声。

祝咏山猛然一脸疑惑:“嘿……怎么我就成累赘了?”

初染棠跃跃欲试,准备同祝咏山斗嘴。而此时,初芷兰的声音传过来:“棠棠,你来一下。”

初染棠只好作罢,悻悻地看了祝咏山一眼,跑回草屋。祝咏山摊了摊手,转身回家去了。

初芷兰将初染棠拉到自己的房间,扯过她的左臂,一挥手,将一把长剑封印到了初染棠的左臂上,初染棠的左臂火烧火燎,难受极了,于是问她道:“姑姑,这是干什么啊?”初芷兰并不搭话,直到封印完成,方才对她说:“棠棠,这把落英剑是姑姑用过的剑,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将来你若有难,它会给你挡灾。”

初染棠屈了屈胳膊,惊喜瞪大眼睛:“我现在身上有一把剑……那我也太厉害了吧!”

初芷兰微微一笑:“明日,我便把你送到我师兄东方朔掌门的朔方阁里修习剑法。不过我们如今同意你去习武,到了朔方阁你可不许偷懒哦。”

“不会的不会的姑姑!”初染棠愉快地答应着。

夕阳在她愉快的声音中落了下来,换作一轮皎洁明亮的月嵌在天上。然而此时的朔方阁中,有一位少年正在月下小酌。少年擎着杯,嘴角微翘,瞬间淡化了眼睛中的凌厉。另一位少年路过此处,恰好见到了这一幕,便笑问道:“唐戟,难得看到你笑,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如此开心?”

少年低头:“我今天,可遇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家伙。”

“何许人也?”路过的少年追问道。

少年不再回答他,只是笑着将手中的酒杯送到了嘴边,一饮而尽。

第二天清晨,天还蒙蒙亮,初染棠便起了个大早,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初染棠全神贯注,完全没有注意到祝咏山的脸突然印在了她的窗上,抬头之际,初染棠吓了一跳,如若不是她今天心情好,非要将这小子打下山不可。

“你来干嘛?”初染棠打开窗,没好气地问他。

“当然是来看看你的行李收拾收拾好了没啊。”祝咏山抬头挺胸,一副准备监工的表情。

初染棠探出头去,发现祝咏山的两手空空,地上也没放什么包裹,便翻了个白眼,悠悠地说:“你不是要和我一起走吗,自己行李都没收拾还有心思过来管我?”

“好了好了,开玩笑开玩笑。”祝咏山身子向前一倾,顺势趴在了窗框上,“昨晚我爹突然让我留下来帮忙处理一些棘手的家事,行程可能要耽搁了,这样,你先去,我几个月后便去找你。”

初染棠迟疑片刻:“那……你可知道去朔方阁的路?”

“自然是知道。”祝咏山挑着眉毛,一脸自豪,“我爹前几日带我去江湖游历,我便把仙界并行的八大门派逛了个遍。这朔方阁是最为威严的一个门派,就连当年仙君和神君留下的仙居阁和神宇阁,如今都远远比不上这朔方阁。”

竟有这么厉害……初染棠神游着,回过神来时祝咏山已经不见了,此时,初芷兰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棠棠,我们该走了”

“诶,来了。”初染棠应着,提起包裹走出门去。

初嵩和初宁氏早已在门外候着,初嵩见到初染棠,叹了一口气:“外出习武,一定要谨言慎行,切莫再任性了。”

“孙女知道了。”初染棠跪地,对着爷爷奶奶拜了三拜,便踏上了初芷兰的剑,向仙界的方向飞去。

仙界烟雾缭绕,让从没出过初山的土包子初染棠开了眼界,她抓着初芷兰的手,摇摇晃晃地站在初芷兰的芳华剑上,兴奋地说:“姑姑,仙界好美啊,这可比初山好看多了!”

初芷兰笑道:“小丫头,这江湖之中,比仙界还要美的地方数不胜数,若你能习好武,便能随姑姑一同去江湖游历。也许那时,你会觉得仙界根本就并不算什么。”

初染棠瞪大了眼睛,望向远方,眼神开始飘忽不定。初芷兰口中的江湖令她神往,但她并没有想那么长远,因为她觉得,能够有机会离开初山外出习剑,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恩赐。

朔方阁被云烟包围着,只露出用隶书体写着朔方阁三字的硕大黑色牌匾。初芷兰解开了朔方阁前门的结界,守门的弟子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初芷兰,防备地姿势立即收了起来,一脸惊喜地嚷嚷道:“芷兰姨母来了!太好了!我这就去禀告师父。”

守门弟子的过激反映着实把初芷兰身后的初染棠吓了一跳,她心里塑造好的那种阁内弟子谨慎严肃的形象顿时碎的一干二净。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里的人也蛮好玩的,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严肃。

瞬然间,朔方阁的正门大开,一个身着长袍相貌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