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必须立刻谈，不能拖到明天。

见面地点是德惠苑李钊基的公寓书房。

李嘉成提前在这里等着。

他的心情肯定愉快不起来，却也谈不上消极与悲观，他经商已经三十年，久经大风大浪，一时的赚或赔并不能影响到他。

所以他此时的表现非常淡定。

陈维云赶到时，李钊基识趣离开书房，“你们慢慢谈！”

这是一笔牵连重大的生意，李钊基不适合在场。

“你好李生！”陈维云伸手到李嘉成面前。

“你也好啦！”李嘉成涵养上佳，纵然他心里想把陈维云海扁一百遍，脸上却是挂满和善的笑容，商场前辈的风范十足，

“我经商这么多年，从来见过像你一样犀利的后生仔，坐喽！”他朝陈维云扬扬手。

两人落座后沉默了一会儿。

李嘉成动手泡茶，似是在酝酿措辞，但他先抛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陈生，恕我冒昧，如果9月30号那天，我不宣布港灯的融资计划，你会不会执行收购港灯的行动？”

“可能不会。”陈维云笑道：

“也可能会，我自己也说不准，毕竟临行性要约风险很大，做决策存在的一定的赌博成分，能否成功其实主要看运气。”

“哈，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英国人有一句谚语：‘一盎司的幸运胜过一磅的智慧！’当然重点是必须先抓住机会。”

李嘉成的询问有目的性，他想弄清楚一件事，陈维云是为了保卫tvb才想到收购港灯，还是说，从陈维云抵港那一刻，就在惦记他的港灯了？

陈维云的回答很模糊，这仍旧是一个谜团。

李嘉成并不追问，他开始进入谈判环节，

“我个人的生意观念很简单，尽我所能维护股东的利益，你宣布收购港灯，报价并不低，港灯董事会并不会不惜一切代价反对你，包括我本人。”

这是一个很明确的信号，李嘉成已经有了离场念头，他不想再与陈维云竞价港灯，目前双方投入的资金各自都已经超过10亿美金，但陈维云的钱基本来自梦工厂的自有储备，李嘉成基本是借贷，假如继续与陈维云竞价，即使在要约上取胜，沉重的负债也会拖垮港灯，甚至连累长实与和黄。

当初置地为什么发卖港灯？正是拖欠了近百亿港币的债务，不得不发卖。

做生意不是怄气，输了就是输了，李嘉成果断认下来。

况且这场商业战役是他李嘉成最先挑起战火，他以为通过胁迫的方式可以轻松入主tvb，但他严重低估了陈维云的警觉与反击的强硬，也预料不到陈维云布局的大胆与行动的猛烈。

“假如港灯董事会欢迎我，那么我本人非常乐意与你们协商！”陈维云给了他积极的回应，然后问他：

“李生，我想知道你的欢迎方式，此次收购我带着最大诚意，只要你的条件对港灯发展有利，对梦工厂也有益处，我一概考虑，尽量应允。”

“那我就直言了。”李嘉成推推他的招牌式四方大眼镜，他的气质其实更像一个学者，而不是一位纵横资本市场的巨鳄，

“港灯董事会的‘股东权益计划’并没有被激活，我目前是港灯第二大股东，持股比例是21.55%，如果你愿意以高出昨日停牌价一成的价格收购，我会宣布撤销要约，同时撤销‘股东权益计划’，给你进入港灯董事会提供最大便利。

同时，我要求邵义夫撤销tvb要约，并把他手中的tvb股份转让给我，价格依旧是昨日停牌价的一成。”

“这并不公平！”陈维云立刻摇头，

“我发布要约前一周，港灯股价只有8.6块，市场传闻我要收购，一路涨到9.12块，要约当天股市停牌，复牌后继续上涨，昨天涨到13.15块，总溢价50%，已经超过港灯的资产净值，我的要约价是10块整，这个报价完全符合股东的收益……”

“完全不符合！”即使李嘉成脾性温和，也被陈维云的‘狮子大开口’给激怒，开什么玩笑，假如让他以10块的价格转让港灯股份，他等同于廉价割肉，仅仅相当于普通的股市倒手，他今晚找陈维云谈判，正是要把股份卖一个好价钱，假如能以13.15块的价格转让，他能赚足十亿港币，

“陈生，你以10块收购我的股份，性质是掠夺……”

“你去年从置地手上购买这21%的股份只花了17亿，我出价10块，你能赚将近一倍！”陈维云并不让步，“哪里是掠夺？你用词失当！我的诚意相当足！”

这让看各自的想法了。

站在陈维云的角度，李嘉成持股21.55%，他出价十块，已经让李嘉成获利5.12亿港币，这是非常体面的离场，毕竟没有亏钱，还得到一个tvb。

但是站在李嘉成的角度，他去年购买港灯时确实只花了17亿，但是他经营有方，只用一年就让港灯股价上涨60%，假如他按照陈维云的价格卖掉股份，等同于用5.12亿港币把港灯白白送给陈维云，他一年的辛苦难道只值五亿吗？

他没有这么廉价。

他向陈维云提出以高过13.15块一成的价格成交，可以确保他获利13亿港币，他觉得即使赚这么多他仍旧是亏了血本，毕竟港灯已经不在手上，未来的损失何止是十个13亿呢，仅仅是他规划的港灯旧电厂地皮，开发后就能让他至少爆赚上百亿。

这种谈判非常窝火，以前只有李嘉成逼迫其他人，从来没有人这么逼过他，但是他又不能摔桌子离去，因为他没有掌握主动权，陈维云可以不接受谈判，假如双方谈崩，后果极其严重，他有可能连五亿都赚不到。

眼下的局势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今晚说服不了陈维云，明天邵义夫就会更改要约，到时tvb要退市，李嘉成鸡飞蛋打。

陈维云则会继续狙击港灯，等港灯的要约结束，股价会直接被腰斩，陈维云一旦入主港灯董事会，李嘉成肯定要面临羞辱的一幕，被狼狈的逐出港灯，到时他手上的股份别说卖10块一股，即使8.6块都未必有人愿意接手。

李嘉成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他才不得不找陈维云谈判。

那么李嘉成为什么不集中资金与陈维云打收购战呢？难题又回到了原点，他打不起，目前已经溢价50%，继续竞争会溢价到100%，他不敢让自己背上这么庞大的负债。

“李生，你要明白一件事。”陈维云并不是一味强硬，他缓和语气说：

“要约第一天，他启动了金色保护伞方案，一旦你把股份转让给我，港灯的管理层势必集体离职，我要支付他们2亿港币的补偿金，然后再招募一批新高管，我对属下的重视位列全港之冠，想要组建一支完整成熟的运营团队，还要投入一亿，再加上你临时发行的五亿反收购债券，这些都要我来承担，你甩给我的麻烦已经逼近十亿！”

两人在茶室里激烈的讨价还价，李钊基坐在客厅等待，时不时扭头望一望座钟，已经到了凌晨十二点，他觉得两人能谈一个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