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东方既白, 鸟雀啁啾。

凌乱床榻上,美人乌发如云,墨玉般堆叠散落在光洁的脊背上, 纤细如柳的腰肢只露出一截, 最后隐没于红色锦被之下, 黑发、红被, 衬得那身肌肤更如晴光照雪、白的几乎要晃花人眼。

美人侧脸趴睡着, 芙蓉面只露出一小个侧脸,愈发显得朱唇丰润似红蝶、眉如新月色如黛, 竟是画上才有的美人秋睡图。

紫云等人一早掀开烟青色幔帐, 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三人呼吸微微一窒,一时竟不忍打扰。但想起夫人昨日交代的事,还是大着胆子轻唤了一声,“夫人,卯时正了, 该起了。”

美人鸦黑睫羽颤了颤, 睁开眼, 这幅美人秋睡图便一下活了。

明明不见花开, 三人鼻尖却仿佛嗅到了花开到极盛时的馥郁香气。

明明不见雨下,三人耳边却仿佛响起了雨丝缠打芭蕉时的动静。

三人看得呆了一呆,觉得这位本就容貌极盛的夫人在一夜之间竟然更美了, 可却无法叫人生出一丝一毫的妒忌。

三人低声道:“贺喜夫人。”

花宜姝闻言, 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她侧头看了一眼床内, 小处子背对着她一动不动躺着,似乎什么动静也没听见。

“陛下,该醒了。”她凑过去道。

天子一动不动,仿佛正在熟睡。

花宜姝眉梢一挑, 装睡是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她起身由侍女帮忙穿上衣裳,在大侍女芳云询问是否让陛下的内侍进来时,她道:“不用管,等陛下什么时候醒,再什么时候叫他们进来吧!”

侍女低低应了一声,她们真以为天子还未睡醒,行动时蹑手蹑脚,说话时低声细语,生怕惊扰了他。

等花宜姝洗漱完回来,坐在镜前梳妆时,那帐子里仍旧和之前一样,没有半点动静。

花宜姝拧起了眉头,心内开始嫌弃起来。

滚都滚过来,现在才来不好意思,昨晚干嘛去了?她这出大力气的都起来这么久了,他一个躺着享受的还爬不起来?还是说年纪轻轻的就不用了,昨晚才滚了大半夜,今日就起不来了?

不过这方面倒也不分年轻年老,她在青楼里也听说过不少年纪轻轻就不用了、临上阵还得靠吃药才能起来的废物。

小处子昨晚的表现……花宜姝想起一开始都是她主导,在上面使劲欺负小处子,看他红着眼睛捂着脸想要缩回去却又舍不得缩回去,又羞涩又热切却又不敢主动,只能任由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花宜姝想着想着,脸颊就不由热了。镜人粉面桃腮,艳丽得不可方物。侍女们小心瞧着,只以为夫人是初次承宠不好意思,却不知花宜姝心里在想:处子好呀处子妙,我花宜姝的眼光就是绝顶的,挑的男人也是最好的。

可惜了,初夜只有那么一次,用过后就再也没有了。

想起昨晚到后来,她太得意忘形,把人欺负得太狠了,小处子难以忍耐翻身反抗,然后她就再也没有成功翻过来过。花宜姝心里就咦了一声,不管是什么男人,在这种事儿上总归是好面子的,该不会是小处子昨晚为了赢回面子,强逼着自己一次又一次,所以、……

昨晚那么好,今日到现在却还不能爬起来,难道真是用过一次就不顶用了吧?莫非她今生只能享用小处子一夜?要果真是这样,那她也太亏了!

花宜姝开始思量,小处子如今对她还不错,她要是因为他黄瓜不顶用了就抛弃他,未免有些不近人情,那不然,看在他还算忠贞的份上,她等他死了以后再找别人?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可是现在,面对这样理所当然的想法,她竟然开始犹豫起来。

这小处子醋劲儿恁大,连她和安墨亲近他都愤愤不平,万一要是知道她心这样想,那他可得伤心成什么样子?

【嘻嘻嘻嘻……】

安静屋内突然响起的动静把花宜姝吓了一跳。

花宜姝梳妆时向来喜欢自己来,她觉得这几个侍女的手艺还没有她好,因此她坐到梳妆台前没多一会儿,侍女们就都退了出去,也幸好如此,否则她们看见主子发呆后忽然受惊,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

花宜姝按了按指上新拔来的发丝,身子仍坐在梳妆台前没动,面庞却悄悄侧过一点,打量床上情形。

【嘻嘻嘻嘻……】

她看见,李瑜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一边滚,一边不停地嘻嘻嘻。

花宜姝:……不就是睡过一夜,至于高兴成这副德行?没出息。

她心里这样,她不禁莞尔一笑。

“陛下。”

床上正在翻滚的人忽然停住,身体僵住一动不动。

【啊啊啊啊她怎么还在?不是没有人了吗?她是不是看见了?她是不是看见朕幼稚的样子了?】

【怎么办怎么办?】

李瑜身体侧着一动不敢动,好像不是在室内帘幔遮掩的床榻上,而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而他只要动一下,就会引来无数围观。

“陛下,你醒了是吗?”

李瑜一动不动,眼珠子却不安心地转来转去。

花宜姝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了几分恼意,“等了你半天也不见醒,罢了罢了,我自己吃饭去,饿坏你!”

话毕,足音响起,接着是房门开启又关上的动静。

【原来她没有发现啊!】

【呼!吓死朕了!】

确定这一次屋里的确是没有人了,李瑜放松地在床上瘫了一会儿,才对外唤道:“来人。”

***

自从曹公公倒台以后,贴身服侍天子的活就由陈内侍带领几个小内侍顶上。

这内侍的活儿也不是好干的,陈内侍自觉绝对不会犯跟曹公公一样的错,但是时日久了,他时常为一些他不能理解但又无法向外人诉说的事情感到憋闷不已。

打个比方,天子屋子里的牙签经常莫名失踪。

屋子里每件东西都是有定数的,一日用了多少都登记在册。但是天子屋里的牙签时常只见到进不见出,莫名其妙那签筒就空了。陈内侍开始还以为下边人偷奸耍滑没给满上,可始终抓不到人,更不见有人偷用。后来有一日他亲自填满的签筒,一个时辰后再去看,那签筒莫名空了,而那一个时辰里,屋子里只有天子一人,再没有其他人进去过。难道是天子用了那一筒牙签?可怎么没看见牙签的尸体?

陈内侍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再打个比方,有一日陈内侍服侍天子沐浴时,忽然看见天子屁.股上有两个大大的淤青,一看就是被人狠心掐拧出来的。陈内侍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只是他产生了糟糕的联想。

又打个比方,比如今日,陈内侍又服侍天子沐浴,陈内侍看了一眼后吓得赶紧低下头,生怕自己知道的太多会被陛下灭口。只见陛下身子上,大大小小无数个红印子、淤青、掐痕……更多分的还有牙印!

原来看着温和亲切的花夫人手段这样霸道吗?原来天子喜欢这样式儿的,难怪从前太后给他选多少温柔贤惠的女子都瞧不上眼,原来陛下喜欢这样的小野猫啊!陈内侍产生了奇妙的联想。

服侍完天子,陈内侍匆匆往外走,迎面就撞上了要赶着往花夫人那儿去的曹顺子。

两人心里同时一叹:哎,怪就怪这刺史府太小了,咋都能撞上。

然后又彼此不屑地朝对方哼了一声,扭头各走一边。

陈内侍走出几步回头望曹顺子的背影,心道曹得闲倒了就是倒了,任你们再巴结花夫人,曹得闲也坐不回高位。

曹顺子走出几步回头望陈内侍的背影,心里呸了一声,心道:往日这厮不过是干爹脚下的走狗,如今得势了便猖狂起来,早晚干爹能重新回到高位,到时候有他好看!不过一个小内侍,连少监都不是,猖狂什么!

想起如今也在夫人身边殷勤伺候的干爹,曹顺子拍拍肩头,拍掉刚刚撞上陈内侍的晦气,然后才赶着去见夫人。

“你是说,那个红衣堂主在副统领的审讯下咬死不从,最后扛不住酷刑死了,副统领什么也没有审问出来?”

曹顺子忙点头,接着道:“那座宅子,就是那个鬼楼的十堂,昨天深夜里副统领都有派人守着,还真抓到了几个灰衣面具人,他们想要潜入十堂的库房里偷东西,不过十堂早就被烧毁,里头除了一些金银器和武器,别的东西都烧坏了。副统领问他们想要进去里头找什么,那几人头先还坚持说是去偷点金银,后边经不住严刑拷打,招认说是找别的东西。”

花宜姝目光一动,“找什么?”

曹顺子挠挠头,“这小的就不知了,副统领那边的人不告诉。说是夫人若想知道,得先问过陛下,陛下允许了才能探听。奴才听他这么说,就、就不敢再问下去了。”曹顺子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怪忐忑的,随着夫人圣宠越深,她也仿佛跟陛下越来越像,有时候坐在那儿冷冰冰地瞧过来就能把曹顺子吓一跳,差点恍惚地喊出陛下来。

他明白这差事没有办好,担心被夫人责怪,低着头不敢再吭声。

却不想花宜姝不但没有责怪,反而赏了枚金珠子给他,捧着珠子,曹顺子受宠若惊。

花宜姝道:“你怕什么?不用怕,你做得很好。你记住,副统领不让探听的,你一步也不要越过。明白么?”

曹顺子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连连说明白。

打发曹顺子离开,花宜姝就懒懒地靠回贵妃榻里,让紫云给她揉腰,今早起来时还不觉得,现在只觉得哪哪都懒,果然不该纵欲啊!

紫云有心讨她欢心,说道:“夫人,那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