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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节 兵临徐岗

和饱经战乱,几乎武装到牙齿的中原地区的民团不同,西江畔的村落虽然亦有乡勇团练,但是因为广东大致还算“太平”,所以在“武备”上远不如中原地区的民团,不但极少有大炮,就是轻型火器也不算很多。刚才土匪猛攻,才时听外面到火器声密集,便已经有些胆颤心惊了,听闻土匪要运“大炮”来,胆小的更是面无人色。

倒还是徐老爷略略沉得住气,徐勇此人他素来知晓:好勇斗狠,轻易不会露出怯色。他现在这种态度,必是心里已经乱了阵脚。

此刻若不能稳住他,搞不好便会悄悄逃命而去,全村可就万劫不复了。他当下起身道:“你且带路,我到前面去看……”

“大老爷莫要去——兵危凶险啊!”有人劝道。

“不怕,土匪打不进来,我去前面看看,若真有大炮,也得尽快想个对策。”说罢吩咐徐勇道,“前面带路。”

“是!老爷这边走。”

徐老爷带着几个青壮家仆,随着徐勇一路往村口去。

徐岗并不像许多中原的村寨那样修筑有环绕全村的寨墙,而是利用丘陵下的错综复杂的河道、池塘和水田构筑了一个防御体系。因而能进入徐岗的道路只有有三条,分别在村子的东、西、南三个方向,其中南面是水路。徐家在这三条道路的路口各修筑一座砖石碉楼,配合栅栏和拒马,平日便能有效的拒阻各路土匪歹人的袭击。

东面因为水域面积大,横亘在村落过水道和池塘星罗密布,土匪只能沿着一条小路攻击,难以展开队形;南面是水路,土匪又缺少足够的船只,所以攻打的重点便在西面。

徐老爷一路穿街过巷,只见家家闭门,户户落锁。一点声息也没有,纵有几个人在街道上徘徊,伸着脖子探视,也都是些风烛残年的老人。徐老爷心中暗暗焦急,然而脸上还得做出一副从容的模样。

渐渐靠近村口,只见道路两边的屋檐下,或坐或躺都是挂了彩的伤号,有的用布条子胡乱裹着,有的什么也没有,只一个劲的哼哼。鲜血淋漓,十分骇人。这里并无专人照料,许多伤号的伤口都没有包扎,虽说呼痛要水的呻吟此起彼伏,却无人理睬。

徐老爷不是面团团富家翁,但是暮然看到如此多的彩号,不由的被吓的暗暗心悸,暗暗加快了脚步,不想又被路旁一个重伤的彩号拉住了袍角,哀号着求他找人来医治,他不得不用力拉拽才算挣脱。

“土匪火器太多,兄弟们没防备——都是中了炮子的。”徐勇道。

路口已经被用拆毁房屋的砖瓦和梁柱堵塞住,几个胆大的乡勇提着大刀,正攀在上面张望,乡勇和临时征发来的壮丁挤挤挨挨的都缩在碉楼下,有的拿着大刀竹枪,有的拿着弓弩,还有的干脆只有一根哨棒,一个个都露出不安的神情来。不远处的打谷场上,用芦席盖着一排尸体,足足有十七八具。

“老爷来了,老爷来了!”聚集在碉楼下的勇丁们看到他过来,赶紧让开一条道路,徐老爷沉着脸进了碉楼。里面一股辛辣的火药和汗臭、血腥混合的气味,令人作呕。他在徐勇的帮助下,攀折梯子往上爬,一直到了顶层——顶层上的女墙和垛口被打坏了许多,地上还有斑斑血迹。

“老爷,土匪就在那里。”徐用带他到一处完好的垛口后面,悄悄的指着。

徐老爷望过去,从村口一路过去,道路上、水田里、河岸边散落着不少尸体,大约都是被击毙的土匪。不到半里地外的地方有个十多户小村落,如今被土匪占着,不知道是起火做饭还是烧了屋子,正冒着黑烟。

只见村口黑压压的聚集了许多人,都拿着刀枪火铳,路口树着一溜挨牌。虽说看不真切,但是看阵仗却不太像土匪——挨牌这东西,体积大,携带不便,不管是土匪还是来偶尔来这里捞一把就走的瑶民,都不会用。

“我看这模样,就象是官兵!”徐勇低声咒骂道,“他们那阵势,还有火器,不是土匪能干的。”

徐老爷默默点头,因为澳洲人打过来的关系,各地官兵溃散为匪的事时有发生。他们这里也遭遇过袭扰。不过,那些“兵匪”人数并不多,装备也没有这么精良,更别说这么多的火器了。

还真是蹊跷!他问道:“抓着俘虏了么?”

“抓了一个,可惜伤重,没来得及问就死了。”

徐老爷暗暗心焦,看样子,这伙土匪至少有三四百人,就算不是全部,也有相当部分是官兵出身——这可不是他村里几百丁壮能抵挡的住的。就算没有大炮,再攻几次,村里这边大约也快要顶不住了。

唯一的希望,便是县里的澳洲人及时来救援了。

半个多月前,县城易主之后不久,县里便叫各村派指派“联络员”到县里“开会”,会上便提“联保”的事情,徐岗也分摊了几十个壮丁和若干钱粮——据说是县里组建“国民军”用的。反正澳洲人船坚炮利,叫干就得干啥,这是大家都明白的。后来又叫各村都预备狼烟,配发了专门的起花火箭,还发了一本小册子,大意就是遇到围攻或者其他什么情况的时候如何“报警”。并且在会上郑重承诺说只要“报警”,县里的国民军一定会来救援。

实话说,这些言辞,徐老爷是将信将疑的。在他看来县里的澳洲人要钱粮要壮丁是真得,这官府的出救——自古以来就是靠不住的,会不会出救往往全看县令和手下胥吏的“良心”或者平日里积攒的“情分”。

相比之良心,徐老爷还是比较相信“情分”,所以不管是摊派壮丁还是钱粮,都可以算是“踊跃”,还设法走了在澳洲人那里当差的同乡的路子,向新上任的澳洲人的“县令”——他们叫“主任”的,去送了一笔厚礼。没想到这主任油盐不进,不但不收,还扳着面孔训斥了他一番,闹得他好不糟心。

这么一来,徐老爷就只能依靠“主任”的良心了。他觉得好歹看在他这些日子来对澳洲人的施政言听计从上,澳洲人怎么也不能看着徐岗就这么完蛋,所以除了放狼烟,还派了得力的管家去县城“报警”。为了妥贴起见,随身警卫的家丁之外,还叫管家带去了五百两银子——就算县主任讲“良心”,难保下面的国民军不讲良心。

他眺望着西江上下游的方向,眼巴巴的看着,希望江面上立刻就出现澳洲人的船只——这些日子,澳洲人的火轮船隔三岔五的就在江面上游弋,有时候还拖着一大串船,怎么偏偏这会却一条也看不到了呢?

正心焦,忽然胳膊被猛的搡了一把,只听徐勇又惊又喜的叫道:“澳洲人!澳洲人来了!”

徐老爷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