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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女真人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来参加什么春捺钵啊……”

周铨哀声叹气,郑允中哀声叹气,童贯也是哀声叹气。

不知不觉中,周铨已经成了宋国使臣中的三号人物,虽然实际上他的官职品衔,甚至还比不上许多护送他们的军官。

从辽国中京再度北上,到混同江边,漫长的征途,白天要赶路,晚上还得和辽国人为榷城的税收讨价还价,双方扯了面皮,不再讲什么礼义廉耻,而是锱铢必较,实在是让郑允中和童贯苦不堪言。

以他们二人的意思,些许微利,让就让了,偏偏周铨不同意,还不只一次威胁,若是谈得不好,回去他们三人就是遗臭万年。眼见他这般无赖都如此,郑允中与童贯哪里好意思推托,于是三人打起了精神,齐心协力,倒是形成了一个很有杀伤力的组合。

郑允中负责讲道理,童贯负责讲军事,而周铨当然就是负责耍无赖。

不过到了混同江畔时,经过二十余天的艰苦谈判,协议总算就要达成了,剩余一些枝节,大约有两三天功夫,便能彻底解决。

由宋国主持榷城税收事务,辽国可以派员监督,榷城税收,根据双方货物实价比例来分配,不过宋国须保证每年分配给辽国的税收分成,不少于六十万贯。

大宋原本缴纳的岁币,今年也就是大宋政和二年、大辽天庆二年,由原先的数字减半,若是当年税收分成顺利交付,则次年的岁币彻底取消。

至少是在表面上,岁币被取消了,这个让大宋君臣感到羞辱的玩意儿,终于可以与之告别。

榷城设在雄州白沟两侧,宋国一侧由宋国修建,辽国一侧则由辽国筑成,连通白沟的桥梁、渡口则由宋国负责。榷城之中,双方都不得派驻正规军队,治安由另设的巡铺兵负责,榷城周围百里内双方的军队调动,则都需要与对方协商。

榷城中的律法,由两国协商制订,涉及两国争端的案件,由两国共派推事官进行审查。

原本以为这个结果讨论出来之后,辽帝便可放他们返回大宋,结果辽帝对谈判的成果很满意,高兴之下,邀请他们也来参加头鱼宴。

而此时都已近二月了。

虽然说是春捺钵,实际上混同江上仍是冰天雪地,周铨三人来自大宋,可不曾经过这么寒冷的气候,就是童贯征青唐,也没有这么冷过。因此三人坐在席上,抱着火炉,仍觉寒冷。

“周铨,周铨!”

他们三个正哆嗦间,突然听得有人叫唤,紧接着,一身貂裘似雪的耶律余里衍跑了过来,她向周铨招了招手。

周铨不想动,郑允中与童贯叹道:“你还是去吧,若不去,这位公主发起怒来,咱们休想安生!”

这些时日,他们算是也尝到耶律余里衍的难缠了,郑允中背后不只一次嘀咕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唯蛮夷女子比前二者更难养。

周铨叹了口气,只能跟着耶律余里衍出去。他也坐得累了,想要到外边跑跑跳跳,或许比起在毡帐中烤火更暖和。

一出门,便是寒凛的风,险些将他的帽子都吹飞了。

此时周铨的打扮,与一个契丹人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满身皮裘。耶律余里衍蹦蹦跳跳走在前头,他则努力跟在身后,两人步行了近两里,周铨终于感觉到身上暖和了。

这时他们来到了混同江畔,只见宽阔的江水,如今平静如镜,江面上有许多人往来。

再看江畔,则是连绵不绝的毡帐,大大小小,足有千帐之多。这也难免,辽帝春捺钵,仅随行的皮室军就多达四千人,再加上高官显贵、诸部使臣还有他们的随从,人数就更多了。

“瞧,那边在下网了!”耶律余里衍欢快地叫道。

周铨顺她所指望去,见冰面上有人正在凿洞,将长网放下去。看他们行动的规模,几乎是要围下十里范围的冰面。

“现在就下网?”他好奇地问道。

“现在是做准备,就是将鱼圈住,不令它们被冰面上的声音惊走。你看那边,那里会竖我父皇的大帐,头鱼宴便在那边,我们过去看看!”

周铨跟着耶律余里衍向江面行去,江上的冰很滑,他才踩上去就跌了一跤,笑得耶律余里衍花枝乱颤。不过周铨还算是有些基础的,很快就掌握了冰面平衡的技巧,可以在冰面上自由行走了。

时不时的,他还和耶律余里衍一起,慢慢溜行一段。

两人年纪相近,又都是好玩的性格,所以很快就把这个当成了游玩。

而就在此时,江岸之上,高丽使者李造福,一脸阴郁地看着周铨。

他此次来使,为的是破坏辽、宋两国关系,可因为周铨提出的榷城计划,辽宋两国反而在某种程度上结成了同盟,这对夏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是国仇。

而且周铨将他踢翻在地,把滚烫的热奶酒倒在他的脸上,当众羞辱他。

这是私恨。

国仇私恨交织在一起,所以他看周铨的目光里,满是怨毒。

“看到了吗?”他回头低声道。

“那便是宋国使臣?不过是区区一少年罢了,学士放心,管教他……命丧混同江!”在李造福身后,一个将自己裹得紧紧的人哂然应道。

“你也要小心,莫牵连了自己。”

李造福叮嘱了一句,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莫要事情泄露,牵连了夏国。

那人嘿嘿笑了起来:“放心吧,学士,辽国这边,我们早有联络!”

夏国在此时三国中实力最弱,故此他们也最重视谍报奸细,无论是在宋,还是在辽,都有他们暗中派出的奸细。有些奸细,还是出自于夏国最精锐的铁鹞子,比如说此人,就是其中最出色者。

潜伏辽国十余年之久,还与辽国诸多部族都搭上了关系。

“学士放心,动手的是生女真,与我们……不会有半点关系,他们虽然认得我,却只当我是一个契丹人。”那名辽国细作第三次说学士放心了。

李造福很想放心,不过看到冰面上的周铨,他又觉得自己有些放心不起来。

宋国的这个小儿,实在让他头大!

周铨与耶律余里衍在冰面上行了好一会儿,两人都觉得有些累了,便向岸边回返。

岸边上,自有耶律余里衍的亲随接应,他们牵过马,还拿来毡衣,披在二人身上。

“有趣吧,等头鱼宴之时,还会更有趣!”耶律余里衍说道这,目光闪动了一下:“父皇一年四时捺钵,都很好玩,要不然,你留下来,我陪你把四时捺钵都玩一遍?”

周铨恍然大悟,难怪这小姑娘今日如此热情,不厌其烦地讲解他看到的任何一件事物,说来说去,还是想将他留在辽国当伴。

他正待答话,突然听得呼哨一声响,他向那边望去,只见一队奇形怪状的人物,或驱犬,或架鹰,正顺着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