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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三、跪与不跪

东海商会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商会,而是一个兵工产业联合体。

在华夏军成立后的这五年里,东海商会的扩张更为迅速,四行省中丰沛的资源、广阔的市场,再加上海外贸易拓殖的利润,让东海商会积累了庞大的资本。

哪怕养了华夏军,搞了三年义务教育,到处修桥修路,都没有消耗掉这么庞大的资本。于是资本扩张就成了自然而然的选择,不仅仅是在周铨直辖的地区,就是还归大宋管的地方,东海商会资本的触角也伸了过来。

付友闻便是搭上了东海商会的关系,获得一笔投资,然后在得知汴洛铁路要修的消息后,他扯着东海商会的大旗走通了门路,成为拆迁包商。

“拆迁包商?这其中也有……好处?”宗泽问明白这个后奇道。

付友闻略显得意地道:“这是济王殿下的指点,济王殿下说,列车一响,黄金万两,只要建成铁路,其车站周边,必成繁华之所,商旅往来、客货运送,皆要经此。只是铁路总商会只管修铁路,一些琐碎小事,难以顾及,我等便出人出力,为其分忧……”

他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看准了修路的机会,凭借自己打通的关系,抢先囤地,或者将之加价转售给别人,或者干脆自己修商铺店面出售出租。这一进一出之间,他几乎就是空手套白狼,能赚得大量利润。

但这些利润当然不会完全归于他个人,上下打点的花销,再加上各方面的付出,都需要他出。

听得他得意洋洋地说自己能赚多少钱,又要在哪些地方花钱打点,宗泽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极是不以为然。

这是他对周铨意见最大的地方,周铨倡导工商,却使得物欲横流,象这个付友闻一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者,几乎成了风尚。

付友闻想着和宗泽拉近关系,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另一旁的万宝玉蹲在地上,听他说得眉飞色舞,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嘴巴呶了起来,突然叫道:“老爷,老爷,我不告了!”

付友闻本来说得兴起的,被他这一叫,弄得卡在那儿,面色尴尬,回头望着他,当着宗泽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在心里暗暗记着,回去之后,定然要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一个深刻的教训。

宗泽沉声道:“你确信不告了?”

“不告了不告了。”万宝玉嘟囔着道:“你们都认得,那还有啥子告的……老爷,能不能将我的状纸还给我?”

宗泽觉得既好气又好笑:“你这小厮,既然不告了,为何还要状纸?”

“老爷你这里不告了,别人那边还是要告的!”万宝玉道。

须知大宋之时,风气如此,百姓当街呵骂宰相,甚至与参政争道之事都有发生,万宝玉在西京呆着,也算是见过一点市面,故此改作此言。宗泽听他这样说,扫了那付友闻一眼,这胖子倒是眉开眼笑,一副等着看万宝玉倒楣的神情。

“既然告到老夫这里,撤不撤状可就由不得你!”宗泽喝斥了一声,然后回头向着屏风后道:“殿下瞧了这么久的热闹,难道还要继续瞧下去?那样的话,老夫可就要越俎代庖了!”

周铨脸上挂着苦笑,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万宝玉还一脸迷糊,不知道宗泽为何如此说,那付友闻则是面色大变,立刻拜倒:“小……小人见过济王殿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不得你这一声万岁,让你一人呼我万岁,还不知道有几百几千人咒我,巴不得我马上就死呢。”周铨没好气地道。

这一句话,就吓得付友闻冷汗淋淋。

他对外吹嘘,说自己是奉周铨之命行事,包括在宗泽面前,口口声声都提到周铨,仿佛他与周铨有多亲近一般,实际上他只是搭上了东海商会一位中层管事的线,得了对方给的方便,在此之前,连在周铨面前露个脸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说上话、聆听教诲了。

“扯着一根鸡毛当令箭,你倒是会做事!”周铨又说了一句。

付友闻这一次直接趴在了地上,抖得和筛糠一般,内外两层衣裳都湿透了。

“你状告我的案子,我本人理当回避,故此方才交给宗公询问。”周铨又转向万宝玉,怕把这小子吓着,他神情和缓地道:“不是有意捉弄你,还请你明白。”

方宝玉在那迷糊呢,听他一句话,顿时明白过来,吓得几乎转身要逃。

自己状告周铨,却告到了他本人面前!

不过周铨的态度,又让他生出几分希望来,他原本是蹲着的,此时也跪下来:“济王老爷……济王小老爷……呃……”

周铨的年纪已经过了三十,但外表上看,却不过二十许,哪怕留了胡须,仍然显得甚为年轻,所以一时间,方宝玉有些弄不清楚,自己该称呼他大老爷呢,还是少爷。

周铨一笑摆手:“起来吧,起来吧,你又未犯错,下什么跪!”

“见到老爷,如何能不下跪?”方宝玉问道。

“那是以前,从今往后,天下百姓,只要不曾触犯律法,见着官长,长揖行礼即可,不用下跪。所跪者天地君亲师,官长何人也,如何能跪之?”

周铨一语之下,便定了规矩,犯法之人见着官长要下跪,这是一种惩戒,而普通百姓,见了官长虽然也有尊卑之礼,却不需要下跪了。

方宝玉将信将疑地站了起来,再次抬眼看周铨,目光里还带着怀疑:“果真不要我跪?”

“不要,我说不要,那就不要!”

“那我们的居养院,是不是可以不搬了?”方宝玉眉眼一弯,带着希翼。

跪伏在地的付友闻心中顿时急了,他为了将居养院拆掉,可是花了不少气力,投入的钱也不少于一千银圆,若再加上里面赔进去的人情关系,三五千银圆都有可能。而且,他的计划中,那居养院一片乃是不可替代的核心!

因此哪怕吓得汗流浃背,他跪在地上仍然抬头道:“殿下,万万不可,那边若不拆,铁路要绕上一大圈子,少说也得增加十万贯的成本!”

宗泽听得眉头又是一皱。

周铨也厌烦了,他看都没看付友闻,正色对万宝玉道:“居养院是要拆的,但是我记得铁路总商会有规定,凡是被拆之处,当有相应补偿……”

“居养院乃是官府之资,小人已经补偿给了官府,小人补偿了三百银圆,实际上那居养院的地价房价,才不过两百银圆!”付友闻又叫道。

周铨仍然不理会他,接着对万宝玉说道:“如居养院这等原本属于官方场所,只补偿官府而不补偿居住其中的百姓,是我与东海商会、铁路总商会都考虑不周所致,此事我之过也。我先解决你们之事,由我私人出资,为居养院迁出的鳏寡孤残百姓寻找暂时食宿之所,期限就为一年,然后我会责令洛阳府,易地重建居养院,一年之内须得完成此事,再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