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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六、周铨所欲

“事情便是如此,秦桧与张邦昌,乃是梁、范二位亲手所斩杀。”周铨平静地望着赵桓道。

他神情里既没有尊重,也没有不屑,但是朝中群臣的眼神里,却不免有些微妙的变化。

因为赵桓在发抖。

若说刚才赵桓还能在周铨面前在群臣面前保持一位天子的尊严,可现在,他就已经尊严扫地了。

不但身体在发抖,牙齿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目光呆滞地望着地上的两颗人头,看着他们扭曲变形了的脸庞,这两人他是如此熟悉,数个时辰之前,他还与此二人在一起密谋。

转眼间,就成了两颗首绩了。

一股尿臊味从他身体里传了出来,他失禁了。

站得近些的宰执大臣愕然,堂堂皇帝,被吓尿了,这种事情……史书上会怎么记载?

周铨也嗅到他身上传来的臊味,厌恶地向后退了退,不过,这还没有结束,他转过脸,看了看大殿之外。

然后杜狗儿带着数人走了过来。

他一边走上来,一边还东张西望,口中啧啧有声:“都说皇帝的大殿里连地砖都是金的,我看也不过如此,还比不得水泥地面……啊哟,你这位大官我认识,我们曾经打过照面呀,这不就是京兆老爷么,失礼失礼!”

他笑嘻嘻地一路唱喏作揖过来,当年京城地痞无赖的习气又展现出来。

到了周铨面前,他掏出一张绢帛:“果然找到了,秦桧这厮交给了他的婆娘,原本是让他婆娘销毁的,结果那娘儿们留了个心眼。”

那是斡离不给秦桧的密令。

周铨将之展开,然后交给了李邦彦,李邦彦扫了两眼,将之交给白时中,白时中又传给其余参政、枢密使,很快,朝中重臣都看了一遍。

这玩意儿不会是假造的,因为没有必要,也因为人证物证俱在。

“与你密谋的秦桧,是金人派来的奸细,艮后炮台爆炸案,是他勾结金人细作所为,你却怪罪到宗泽身上,反而对恶人先告状的秦桧百般信任,甚至与他一起密谋,欲将我生擒下来,送与金人,换取金人退兵……诸位,莫要吃惊,这确实就是赵桓与他最信任的二位大臣张邦昌、秦桧商议出来的解决目前危机的方法。”

周铨说到这,还笑了一笑,满朝大臣当中,也有几人嘴角抽了抽。

不过这些大臣们不是真笑,而是苦笑。

稍有点头脑的人都会知道,与金人和谈,纯粹是与虎谋皮。若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勤王的军士到来,那还情有可原,可是……和谈还没有成,先要拿周铨交与金人,赵桓要蠢到什么地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所有人对赵桓都极度失望了。

“朕……朕是皇帝,是天子……朕……朕……你究竟想把我怎么样?”

羞怒交加,让赵桓总算有了点气力,他颤声向周铨道。

周铨噗的一声笑:“你放心,你干过不少蠢事,但有一件事情倒是做得……给你自己留了后路。”

赵桓不明所以。

“赵楷如今可是在金人营中,金人有意扶植他为傀儡皇帝,所以啊,你这皇帝宝座还可以继续坐下去。”周铨道。

赵桓眉头一挑:“他……他……”

他没有想到,自己要害死自己兄弟赵楷的借刀杀人之策,反倒成了保护自己的臂助。

若是周铨除掉赵桓,金人扶植赵楷,总有些心念赵室的人会投靠过去,对周铨来说,这是一个麻烦。

他不喜欢没有准备就去面对这种麻烦。

另外,赵佶还在徐州,若真除了赵桓,这位肯定会宣称复辟,他同样也是一个麻烦。

“那……那你要怎么样!”发现自己性命无忧,赵桓算是有了几分胆气了。

“还记得我说过的契约之论么,你坏契约在前,那么我们就有权推翻你。”周铨见他如此愚蠢,摇了摇头:“莫非你以为,你还能拥有权力不成?”

说到这,他转过身,望着群臣:“赵桓倒行逆施,只是为了不便宜金人,所以暂时不罢黜他,从今日起,赵桓暂且退于宫中,不得出内宫一步,以……赵构为摄政王,代行天子职司,诸位觉得如何?”

这是要软禁赵桓,很明显,只等金人败后,便是赵桓退位之时!

群臣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出声。

“你……你想造反!你要谋朝纂位!群臣不会干的,天下人不会干的!”

赵桓愤怒地大叫起来,周铨只是不理,目光在众人面上一转,然后看到了一脸愤愤的孙傅。

“莫非孙尚书有什么不同意见?”周铨缓缓问道。

他正想着杀鸡骇猴呢,这个孙傅,并无真才实学,只会卖直邀名,在周铨眼中,完全没有价值。

孙傅听到他点自己的名,浑身不由自主抖了一下,目光在地上溜了溜,看着那两颗脑袋。

然后,他垂头丧气地道:“我无能,才不堪用,乞周公许我辞官……”

“你原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任用郭京这等骗子,致使万余军民死伤,京师防备一空,你便是不辞,我也要罢去你的官职!另外,还须彻查你此前任用郭京之事……”

“我并未收授财物!”孙傅猛然抬头叫道:“我一片公心……”

“我原本也不是说要查你是否受贿,而是要查你是否渎职!京城吃紧,你还有闲心去翻古诗,在古人的诗中寻找解围之法……笑话!”周铨声音不大,却把孙傅的辩解完全压了下去。

听得他这样说,孙傅再无法辩解了。

“宰相处理国务,一切照常,宗泽恢复兵部尚书之职并主持汴京防务,开封府与禁军搜寻城中金人细作和摩尼教奸细,康王赵构摄政……这些事情,你们都没有意见吧?”见孙傅老实了,周铨又问道。

群臣面面相觑,大伙都觉得有些怪异。

周铨的这一系列安排,不可谓不周道,但是唯独漏了一点,他自己。

如果周铨说他要当宰相,要晋郡王,甚至要当皇帝,群臣都不会意外,甚至有不少大臣心中,还有些暗喜。

但周铨却没有说他要什么!

他越是什么都不要,群臣心中就越是惴惴不安,因为这意味着他想要的会更多、更大!

也有人觉得这是机会,周铨只是不好意思自己说出自己的想法罢了,若是能在此时投机,或许自己富贵可期。

群臣中一人走了出来,乃是新任的开封知府王时雍。

他直接拜倒:“周公上应天命,下顺民心,理当代赵自立,为社稷之主。臣开封府尹王时雍不才,愿为天下生民,书推戴状请命于周公!”

他第一个站出来,要请周铨为帝,紧接着,周铨不远处,范琼也振臂道:“某武夫也,唯服周公一人,某与京中巡捕、伙兵,皆愿推戴周公为帝!”

甚至还有一个太监,跌跌撞撞从后边跑了过来,将一件黄袍欲献与周铨,若不是被周铨的护卫拦住,他巴不得亲手给周铨披上。

虽然大多数臣僚还是在那里冷眼旁观,但加入推戴队伍的人越来越多,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