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风过后，天空很蓝，连云朵都看不到一点踪影。

海浪轻轻的敲打着船身，带动着船只左右摇晃。

几只军舰鸟正在船只四周自由自在的飞翔。

尉迟环跟朱二福船上船下的确认了一圈，脸色变得很难看。

船舱里的淡水原本就不多，这两天估计船只被冲击的太厉害，又被倒出来了一部分，基本上没有剩下多少了。

哪怕是从现在开始节约用水，也撑不了几天了。

而看这天气，哪怕是想要收集雨水来饮用，短时间内也是够呛了。

“朱船长，其他两艘船上的情况也差不多。”

房遗爱的水性够好，刚才主动的跳进海水里面，去了另外两艘船，了解了一下他们的粮食和淡水存储情况。

“我们现在在哪了？”

尉迟环拿着海图，有点不确定的问着朱二福。

“没用的，郎君，我们现在离大陆至少还有十几天的距离。”

朱二福皱着眉头，一时没有了主意。

“船长，指南针似乎又恢复正常了。”

就在几个人沮丧着商量对策的时候，杨七娃抱着一个指南针走了过来。

“我看看！”

朱二福赶紧接过指南针，拿着它转了两圈。

“还真是正常了！”

“那一片海域，我们一定要标注清楚，以后行船要尽量避开。”

尉迟环看到指南针恢复正常了，稍微松了一口气。

总算不全是坏消息。

有了指南针，至少大家可以清晰的把握前进的方向了。

“七娃，你去桅杆上多盯着点，看看附近有没有岛屿。”

朱二福心中开始燃起了一股新的希望。

有了指南针，船队就有了回去的希望。

只要能够在附近找到一座岛屿，淡水和食物的问题，就很可能可以得到解决。

听朱二福这么一说，杨七娃立马猴精一样的爬上了桅杆顶部，举起了望远镜，用心的在四周观看。

可惜，有没有岛屿，并不是你努力不努力就有什么区别的。

“快，快帮忙，这似乎是一条大鱼！”

甲板上面，尉迟环带着一帮船员在那里钓鱼。

如今的局面，船只驾驶的再快，也没什么意义，不如船速降下来，让大家可以钓钓鱼，多少缓解一下食物紧张的局面。

“噗通！”

房遗爱在旁边看了看尉迟环的鱼竿，都已经被拉弯了，很明显是一条大鱼。

他也不废话，这个时候，帮忙拉鱼竿是没什么意义的，他干脆拿起了鱼叉，衣服一脱，直接跳进海里。

这家伙还真是天生的水手，刚进入水里，一股鲜红就染红了周边的小片海面。

尉迟环明显感受到鱼竿受到的拉力一松，下面的那只大鱼应该是倒在了房遗爱的鱼竿之中。

“扔个缆绳下来，好家伙，这鱼怕不得有几百上千斤。”

房遗爱从水里面露出头来，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海水，兴奋的大叫。

东海渔业已经捕了好几年鱼，大家对海鱼的认知也已经提高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遗爱，这鱼似乎是金枪鱼，之前在登州的时候，王爷最喜欢吃这种鱼的鱼脍了。”

片刻功夫，房遗爱和那只大鱼就被拉到了甲板上。

“郎君，应该就是金枪鱼了，只不过这个鱼鳍是蓝色的，体型也比之前登州外海捕捞的要大一些。”

朱二福盯着大鱼看了看，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鱼长近一丈，估计快有一千斤了吧？还好遗爱你及时跳进海里，要不然铁定是没有办法把它钓上来的。”

尉迟环看着甲板上这条大鱼，也是一阵庆幸。

更大的鲸和鲨鱼，他也不是没有见过。

但是眼前这种金枪鱼，能够长的这么大，倒是第一次见过。

“嘿嘿，王爷说这鱼最适合做成鱼脍，今晚我们大家都有口福了。一条鱼，就够我们几艏船的人吃一顿了。”

房遗爱咧着嘴大笑。

如今食物紧缺，能够缓解一点算一点。

最麻烦的是淡水问题，天气这么热，还真是没法少喝水。

苦中作乐，作为一名合格的水手，这个素质是必须具备的。

虽然船队的前途堪忧，但是有了这条大鱼，众人还是兴高采烈的享用了一番。

“这鱼脍的口感，果然好吃。”

房遗爱直接拿起一块一指长、半指厚的生鱼片往嘴里塞。

微微鲜红的生鱼片，不用添加任何佐料，都是一道可口的美食。

相对来说，尉迟环的吃相就要斯文一点，拿起同样大小的一块生鱼片，沾了点船上硕果仅存的酱料，微微抬起头，张开嘴，将生鱼片放入其中。

“嗯！”

感受到嘴里的滑腻，尉迟环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这种蓝色鱼鳍的金枪鱼，比当初在登州跟楚王殿下一起吃的黄鳍的金枪鱼还要好吃啊。

回头要是跟王爷提起，他应该也会忍不住流点口水吧？

“你妹！尉迟大哥，你要不要吃个饭都那么恶心！”

房遗爱在一旁一脸嫌弃的看着尉迟环。

“遗爱，有本事回头你跟程大哥说一说‘你妹’试试，你要是能够在楚王殿下和程大哥都在的时候这么说，我就叫你一声房大哥。”

尉迟环瞥了一眼房遗爱，继续往嘴里塞了一块生鱼片。

“咳咳！”

房遗爱尴尬的咳了一声，连忙转移话题，“这鱼肉的水分很足啊，多吃点感觉都可以少喝点水了。”

就在尉迟环和房遗爱在甲板上有滋有味的吃着鱼脍的时候，杨七娃也拿着一大块鱼脍，站在桅杆上面一边吃，一边举着望远镜看着远方。

傍晚的大海，还是非常漂亮的。

在夕阳的倒映下，整个海面一片金黄。

天气也不像是中午那么酷热，海风吹过之后，让人感受到一丝凉意。

也不知什么时候，船队四周盘旋了一大群海鸥，时而从甲板上空穿过。

船队如今面临着什么局面，杨七娃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他也很清楚自己如今肩负的重任。

四海茫茫，一旦自己不留意，就可能错过附近的岛屿，错过船队得救的希望。

要是能够发现一个海岛，我杨七娃回到登州之后，一定连吃一个月的斋饭，以示诚意。

也不知道是杨七娃的誓言起了作用，还是船队终于否极泰来。

刚刚将最后一口鱼脍塞了嘴里的杨七娃，就发现了西北方向似乎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礁石一样的东西露出海面。

“船长，前面有情况！”

杨七娃立马兴奋的大喊了一句。

……

地球是圆的。这个东西，还没有人提出来。

哪怕是李宽，也尚未在观狮山书院抛出这个打破大家固有的“天圆地方”理解的观点。

但是，这并不影响杨七娃理解一些东西。

像是望远镜里看到的礁石状的东西，伴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慢慢的变成了一座悬崖。

更准确的说，那是一座拥有大片悬崖的岛屿。

这种岛屿，在南洋的航海之中，杨七娃也不是没有见过。

虽然他没法理解，为什么岛屿的一面，会是一座悬崖，旁边却是深不见底的海洋。

“七娃，好样的，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桅杆旁边，朱二福再次确认前方的情况，发现是一座岛屿之后，立马就激动了。

虽然远处的那座岛屿，看上去没有什么树木的样子，不见得能够搞到什么食物。

但是，对于船队来说，最紧缺的是淡水。

只要有岛屿，特别是这种遍布岩石的岛屿，有非常大的概率能够找到一些积蓄的雨水，特别是前几天刚刚下了那么大的暴雨。

很快的，几艏船都开始调整了方向，最小的一艘冲在前面探路，避免触礁。

所有船员都来到了甲板上，兴奋的看着远处的岛屿。

虽然这几天大家都尽量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但是实际上，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船舱里面多得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船员。

前途未卜！

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的不在乎呢？

岛屿比大家想象的还要大一些，特别是那座陡峭的悬崖，高耸在海面上，让人想不通它是如何形成的。

“噗！”

“嘎乌！”

伴随着船队的靠近，悬崖边上铺天盖地的飞起来一群鸟。

“咦？”

房遗爱感受到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脸上，伸出手一摸。

“哈哈！遗爱，你跟着群海燕很有缘粪哈。”

尉迟环看到房遗爱脸上和肩膀上居然有鸟粪，不由得哈哈大笑。

“晦气！”

房遗爱郁闷的扒拉掉衣服，再一次一个跟头扎进了水里。

“船只就先在这里抛锚，暂时先被继续往里走了。”

朱二福生怕乐极生悲，这么大一个悬崖在这里，周边的岛屿也很明显都是遍布礁石，虽然有小船在前面探路，保险起见，还是先抛锚。

“留一半人在船上，其他跟我上岛！”

离岛屿也就一百多步的距离，随便一个船员都能轻松的游过去，尉迟环迫不及待的准备登岛。

这座荒无人烟的岛屿，除了些许在岩石缝里坚强求生的树木，基本上没有太多的树木。

这种环境，泉水是不能指望了，只能散开了看看有没有天然储存的雨水。

好在岛屿这么大，处处又都是岩石，坑坑洼洼的，倒是有不少地方都有积水。

毕竟，这场飓风带来的降水实在是太大了，如今又刚刚过了两天而已，哪怕是气温高，蒸发快，很多地方也还有大量的积水。

特别是尉迟环顺着礁石往悬崖的背面而去，在靠近悬崖顶部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天然水坑，积蓄了大量的雨水。

“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啊。”

尉迟环心中大喜，有了这些淡水，船队就有救了。

至于食物，大不了在这岛屿停留一段时间，全员捕鱼，总是能够有办法搞定的。

毕竟，东海渔业就是捕鱼起家的，虽然没法用敲打竹竿的方法捕捞大黄鱼，但是靠着大海，短时间内怎么也不至于被饿死。

“老朱，你看要不要再看看船只能不能靠近一点，我们赶紧把这些淡水转移到船上去，可别过几天就没了。”

落袋为安，尉迟环觉得当务之急就是先把淡水搞到船上去。

“没问题，我找一批水性好的船员，潜到水底去确认航路。左右不过是一百多步，总是能够避开礁石的。”

朱二福也觉得尉迟环的提议不错，天大地大，淡水最大。

船只的靠岸，并没有花费大家太多的时间。

简单的确认了一番，就发现悬崖那个方向，简直就是天然的良港。

要是在飓风来临的时候，能够背靠这座悬崖，说不定能够安然无恙的渡过。

等到太阳渐渐的消失在海面，三艏海船的淡水储备都已经完成。

到了此时，船队也不着急赶路了，现在这座岛屿驻扎下来，搞定了食物问题再说吧。

好在船上虽然食物不多，但是食盐倒还算充裕，再加上指南针又恢复正常了，大家都有了能够安全返回的信心。

“尉迟大哥，你过来看看，这些是不是王爷曾经说过的燕窝？”

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那一泡从天而降的鸟粪而耿耿于怀，房遗爱到了岛上就直奔悬崖顶端而去。

一路上，不时的惊起一堆堆海燕。

看刚才的那副模样，估计这座岛上栖息的海燕，没有十万，也绝对有八万。

“燕窝？”

经房遗爱这么一说，尉迟环立马快步向前，从房遗爱手中接过了东西认真看了看。

鲍鱼、海参、鱼翅、燕窝，这几个东西，他们没少从李宽口中听到。

前面几个东西，他们都跟着吃过了，但是听说燕窝是南洋才有，之前李宽提起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太在意。

如今看到这个东西……

莫非，燕窝真的就是燕子的窝？

这个东西可以吃？

看着眼前沾满了海燕羽毛的燕窝，尉迟环拿到鼻子上闻了闻。

一股奇怪的味道迎面扑来！

“尉迟大哥，王爷说的燕窝，真的就是这个燕窝吗？”

看到尉迟环一脸嫌弃的表情，房遗爱也忍不住产生了怀疑。

从来没有听说过鸟窝也能吃的。

长安城又不是没有燕子，那黑乎乎的燕窝，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

这个海燕的燕窝，虽然颜色看上去有点不一样，但是就能吃了吗？

尉迟环和房遗爱面面相觑的看着。

“要不?煮几个试一试？”

在房遗爱眼中，李宽从来没有错过。

这一次，他也还是选择相信。

“试一试是可以。但是，至少要把这些羽毛挑调吧？我就不信这些毛还能吃？”

尉迟环想了想之前吃的可口的鱼脍，再看看手上这个燕窝，觉得怎么都下不了口。

……

燕窝的食用，是从明朝开始的。只不过，有了李宽这只蝴蝶的煽动，尉迟环和房遗爱几个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

在这荒凉的海岛，也没有什么佐料好添加的。

把看得见的羽毛挑掉之后，用海水好好的冲洗了一番，便扔到了铁锅里炖煮。

“尉迟大哥，你尝一尝，这燕窝，似乎还真的能吃。”

房遗爱胆子够大，觉得左右不可能是毒物，看着煮的差不多了，他就先尝了几口。

虽然对房遗爱的味觉没什么信心，尉迟环还是跟着吃了几口。

有点淡淡的腥味，用牙齿轻轻的嚼动，倒是有点跟鱼翅差不多的感觉。

莫非，楚王殿下喜欢这种触感？

尉迟环的思绪忍不住又飘走了。

就这燕窝，他是怎么都没法跟好吃联系在一起的。

不过，至少能吃这一点，是被证明了。

如今，船队刚好缺少吃食，这燕窝既然可以吃，那就不管它口味好不好，先弄到船上去，给大家充饥吧。

说干就干，第二天天色刚亮，尉迟环就让人带着一队缆绳，来到了悬崖顶部。

昨天，他已经观察了，这燕窝数量最多的地方就是悬崖峭壁上了。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让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都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尉迟大哥，这燕窝数量也太多了，简直就是身手就能抓到好几个啊。”

房遗爱艺高人胆大，亲自顺着一根缆绳下了悬崖。

没过多久，就背着一筐的燕窝爬上来了。

至于悬崖上不断盘旋，不断嘶鸣的燕子，他就选择性的忽视了。

我只不过是捣毁了你的窝，又没有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