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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隐私

冯丕拍着腿,说着就收不住了,把嘴一努,“其实说白了,不就是当初叔峻在东堂给你办好了那桩大事,得了那份天大功劳,如今才让你另眼相看的么?当初王兄要是派太子去,派伯升去,哪怕是咱汝成去,都保管一样给你办妥当,对不对?兄弟反正劝你句,还是好生琢磨琢磨,不要冲动——你别瞪我,你听我说完。是你自己讲的,今天可以放开来说么。”

今天这个会议开了一肚子鸟气。冯丕心里不快活,但也说不出来究竟是哪句话哪件事触犯了他,或者兄长没有一如既往的包容他给足他面子,或者是对头没把他放眼里,亦或晚辈屡次跟他唱反调,再加上三哥的儿子本来那么不起眼的人,怎么现在越发要受到重用,在下一辈中仿佛拔尖了。自己儿子难道就不如他?笑话!反正这个气氛感觉从始至终都让他不舒服。冯丕本来就是狂躁无礼的性子,这下脑子一热,确实是任性硬怼。

他这话一出,大家心里都一跳。有些事情,所有人心知肚明,更是心照不宣。东堂之变,景宗之崩,究竟是什么内情,其实在座的这些主要冯氏心腹党羽,哪个不是知情人?但是你要当众非得赤裸裸的把隐秘剥露出来,把隐私抖搂出来,这个就肯定招忌讳了。

冯跋从前最是容忍爱护这个幺弟,也明白他从小便生养的这个骄纵性子,说话做事都是那么直冲冲的。往常觉得兄弟虽然粗鲁,但也透着一份豪爽;但是今天,不知怎么对冯丕却很是生出不快来。当下听闻他大喇喇的直言东堂之事,冯跋先是一愣,似乎没料到冯丕缺心眼到了如此地步,还是说这人其实并没有把自己这个君王,真的当做君王。

冯广听着就不对劲,不由着急起来,清清嗓子强行转话题道:“当时是叔峻及时平定叛乱,当然立有大功。都是亲侄子,陛下怎么会偏听偏爱呢?他心里那杆秤,比谁都端的正。这个,汝成比叔峻尚小个一岁多,以后立功的时日还长么。都是自家孩子,去北疆,陛下这不都给机会了么。刚才说到哪了?哦,库莫奚和契丹人入侵,这两个北方蛮子……”

冯跋似乎不想接转圜,只深深瞥着冯丕一眼,却不动声色道:“老四心里话藏了不少么,还有什么要说出来?”

“我也没什么心里话,大哥你知道我这人心里话藏不住。非要这么说,瞧你们议来议去各种事情,还有桩当前要务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提。都不说,那我来说!高云死了,那时办这个事的一百来号人,大哥你不打算处理了?”

当初那桩最为机密的大事,其实本来是交给冯丕领头去做的。冯丕临了有所顾虑,推脱不去,也没推荐自己长子冯节去,冯跋深思熟虑后,方才换了冯崇领头出阵。再后来冯崇果然不负期望,以麻痹和突袭为手段,真的以少击多大功告成,弼成冯氏帝业。事成之后,冯崇等勇士理所当然的凭功受赏,在新朝一时风光无两,冯丕便感觉还有些失落和嫉妒,不由幻想起当时若是自己父子二人做了这份功劳,如今该有多风光?这两相对比下,此后再看冯崇这个侄儿,便越发感觉不太顺眼。眼下冯丕突然想起这个事,脑子一热便琢磨何不做做黑文章,给冯崇使个绊子,也给冯跋呛一下。

但是冯跋现在是君王了呀!是通过非正常手段上位的君王,是有着血腥内幕的君王!这种改朝换代里面的最隐晦最隐私的密事,谁也料不到冯丕竟然如此若无其事般当众直接抖搂出来!这是直率,还是幼稚,还是毫无政治素养,还是真的狂妄到无视君主?

所有人都愣住了,面色各异的望望冯丕,又看看冯跋,连姚昭都忍住了没作声,各人心中各自思想,堂间一片寂静。

“处理?你什么意思,直说。”

冯跋面色大变,默然片刻,随即慢慢探出了身子,目光开始变得阴冷。

冯丕却没看见,他自恃和兄长感情亲密,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天王又怎么样?脱了那身华贵的朝服,那不还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大哥冯跋冯文起么!

冯丕扫视一圈后瞥了眼冯崇,昂着头道:“先头那一百号人,毕竟是奉着大哥的密令行的事。所以,依着我说,叔峻么不仅不应该这般抛头露面,反倒其实应该冷藏一段时间,不要让他出头,低调一点隐藏一点,放到北疆去也行,权当为了保护他嘛。至于剩下那些人哪,”他抬起手掌狠狠往下一切,“否则就怕将来有什么流言会传出去,对咱名声不利。”

大家都神色复杂、默然无语的望过来。冯跋把身子重重往后一靠,不看冯丕,却望着天花板,半晌幽幽言道:“你非要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这个……那行,在座的都是朕的心腹人,那就敞开来说说!旁的先不讲,便是那张泰、李桑二人,三十年间跟随我左右,勤劳任事,忠勇双全,从普通小卒做到亲卫首领。历次战斗也都是身先士卒,奋不顾身。此前戡平离班桃仁的叛乱,李桑甚至多处负伤,至今还卧床休养。难道也要灭他们口吗?”

冯丕嗤笑一声,脱口而出:“别说他俩个,如今谁不都是咱冯家的狗而已。”

这个话一出,无形中大大伤辱了在座的几位外姓臣子,众人面上都拧眉攒目起来,不过碍于君主当面,不能够大大发作而已。

众人互相看看。尚书令孙护身份崇高,不仅当年曾和冯跋是同等的官阶,公交私交都非常笃厚,他还是天王的大舅子,在座中年龄他也最大,资格最老,也是很有脾气的人。当下便率先梗着脖子森然道:“常山公何出此言?难道我等追随陛下数十年,到最后也不过是常山公眼中的一条狗么?”

冯节把手一伸,忙矫正道:“诶!大舅哥你别急眼,我说谁也不能说你……”

张兴与王难都皱着眉,气忿忿的叫冯节把话当面讲清楚。姚昭蓦然把桌子一拍,咬牙怒目打断道:“不是说孙令,那你就是指我们几个咯?姚某人虽粗人,但也听说过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话。冯丕,你现在虽然是王族宗室不假,但咱效忠的是陛下,你再怎么嘚瑟,毕竟和咱都份属臣子,你也不要自己仗着身势,搞得太过分了!”

冯广因着身份,责无旁贷,当即站起身来呵斥道:“胡说八道!就算是新归附之臣,陛下也诚心以国士待人,人也愿以国士侍奉陛下,更何况在座诸君都是咱冯家多少年的老兄弟老朋友?没有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