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人小说网 > 白月光分手日常 > 第560章 白茶清欢(1)

第560章 白茶清欢(1)

“噼里啪啦!”

金红炮衣盈满宅门。

“天赐良缘,嫁女大昌!”

随着一声嘹亮的唱喏,花轿牵领唢呐,宛如鲜红潮水,浩浩荡荡流向荔城张府。

行人议论纷纷。

“张府迎亲?天师张府?有白母虎在张寒衣竟敢纳妾?”

“什么?纳小?张天师不想活啦?”

“嘘!你们说什么!是张府聘了屠户女为其子冲喜!”

众人嚯了一声。

“屠户女?你说的可是观前街屠家小娘子翩翩?”

“可不是她!小娘子性烈得紧,听说那日张府到屠家下聘,小娘子以鬼神为祭,誓不为妾,当日往老树挂了白绫!”

大家咂舌。

“这翩翩小娘子是花魁为母,身在莺花寨,竟有如此志气!”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小娘子自绝前哭啼不孝,动静大了,自然瞒不过邻里,合力救她下来。听说夜里也曾同少年狂徒私奔一回,被屠家捉了回去,捆了手脚,天明就送入了花轿。”

又是一阵唏嘘。

“这张府也是!何须如此!”

“你们不知道——”

知情人压低着声,“那张府少爷,娘胎里便受了咒怨,天生失明,不良于行,高僧批言,他断然活不过十七岁,张府只有这一尊清欢小佛,哪里肯让他早早夭殇,就求了府主,合了全城少女的八字,不拘是什么身份地位。

“只这屠户女委实低贱,又心比天高,未婚便与男子苟合,做不得正妻。不过是张府厚道,仍旧遣了二十四抬聘礼。”

“竟是如此!”

也有人持有不同意见。

“二十四抬聘礼又如何?那张府少爷是个小瞎子,又缠绵病榻,小娘子是个守活寡的命数!”

“就是,给将死之人冲喜,张府这是坑害人姑娘家啊!”

“张天师高山景行,扶危济困,没想到为了儿子晚节不保……”

到了张府,议论声渐小,那一顶小花轿被抬入了侧门。

般弱被晃得头晕,不耐烦地想,成个亲瞎几把麻烦。

尤其是她还是个冒名顶替的冲喜小新娘。

话说前些日子,般弱这一只茶花小美妖正在大山汲取天地精华,她重伤未愈,得饮雨露,高高兴兴开着花,被一个小娘子看中了,也不问她同不同意,强行挖了带回家,般弱妖力不稳,离了泥土,当场显了人形。

小娘子路就走歪了。

屠翩翩不知从哪里要来定身符,把般弱塞上花轿,她则是跟着情郎私奔。

卑鄙!

茶花小美妖不高兴噘起嘴,吹着嘴唇贴着的朱砂符箓。

她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清纯妖,屠翩翩对她使了坏,般弱也毫不犹豫给她种了恶果。等着吧,没几天这屠户家的私奔小娘子就要腐烂发臭,容貌尽毁,看她成了臭鱼烂虾,还敢不敢摆弄本姑奶奶!

“吱呀!”

小门被人推开。

衣衫窸窸窣窣地擦过她裙摆。

脸颊冰凉。

般弱被捆着躺进喜被,蒙着一块大红色缎子,有人探手进来,她垂睫去看。极冰白的底色,血络淡青,像是一块精美的冰绿翡翠。

却是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死人。

冷翡翠般的手指拂过她的嘴唇,顿了顿,似乎有些疑惑。

好时机!

般弱嘴里酿出一口清澄,使出吃奶的劲儿,狠狠一唾。

“我呸!”

朱砂融水,沾到了来人的手心,他惊慌缩回了手,同时也揭走了那一张黄纸符箓。

般弱解困,如同渴水的鱼儿,长长吸足了一口气,劈里啪啦兜头就骂,“呔!小贼!瞪大你狗眼瞧个清楚!姑奶奶可不是那什么屠翩翩!”

“……”

她骂得起劲,对方一声不吭坐在床边。

般弱手脚被捆,行动困难,口鼻蒙着一层厚缎子,气儿都透不过来。

她觉得对方可能吃软不吃硬。

姑奶奶拿得起放得下,不服输的嘴皮子拐了个弯儿,有了商量的余地,“咱们都是被屠翩翩蒙骗的,不成亲不相识,喏,你先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还有我头上这块破布,你拿下来,碍着姑奶奶的眼了!”

到了后半段,气焰又嚣张起来。

“你……谁?”

声音极轻,又清凉似水。

小鹿似的无害。

“我?”

般弱眼也不眨地撒谎,“我是屠翩翩的远房小表妹,本来是想投靠屠家的,可谁知道屠翩翩她有了小情郎,捉我去顶替她冲喜!”

“撒谎。”

哪个打秋风的亲戚嚣张泼天的?

般弱噎住。

得,还是个不好糊弄的。

般弱放轻调子,“小郎君,你先放开我成不成?我眼睛疼,身子也疼,我想哭!”

对方犹豫片刻,又伸手进来,摸索一阵后,轻轻掀开她的盖头红缎。

般弱满肚子的咒骂戛然而止。

哇。

真俊哪。

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

那病弱的小郎君鸽羽青的长发泼在膝前,颈嗓披着黑貂绒领,又镇了一枚纯金长命富贵锁,镌刻着日月同庚。

可惜是个小瞎子。

他的双眼缠着一条绛红色的软缎,幽幽渗着草药的冷香。

般弱又耸动肩膀,呶嘴,“还有手!绑得可紧了!真是的,哪有这样做事的,想要我跟你圆房也不能这样绑的呀!可疼可疼了!”

她说话又直又快,就跟小炮仗似,响起就没完没了,不给人插嘴的地方。

“……”

病弱失明的小郎君默然无语,又摸向她的手,却不料滑入一片狭窄的山谷。

他皱着眉探了探。

怎有些渊深。

下一刻对方夹起双膝,也困住了他的手掌,她振振有辞,“小郎君,要与你成亲的不是我,你不可以入我桃源的,否则便成了我的小奸夫,要被万人围观浸猪笼的!你脸皮这么薄,肯定受不住唾骂,到时候就蓝颜薄命啦!”

小郎君虽未经人事,也有几分羞赧,“我……我找不着你的手。”

“那你再往上。”

他听话顺从,摸到了一束细细软软的腰,她又嚷着道,“再往后!往后!”

小郎君好像熟知扣结走向,很快就摸清了门道,奈何麻绳粗硬,废了好一番劲儿才解开,般弱松快地笑了起来,又抬起脚,放到他膝盖,一副当人祖宗的模样,“有劳!这个也解了吧!”

你不是有手么?

小郎君欲言又止,默默干活。

麻绳落地,般弱跳了起来,冲他摆了摆手,“那我走啦!你快去找屠翩翩吧!”

她扒开门窗就要离开。

烛影摇红,香气幽幽,般弱鬼使神差回了头。

小郎君乖巧至极坐在他的喜床旁,发如泼墨绸缎,红衣灼灼欲燃,他双手交叠置在腹前,微微仰着下颌,茫然失神,不知想些什么,透着一股失落的劲儿。

般弱被他嘴唇的细润水光迷了眼。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郎君。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肉软唇珠。

被褥塌陷。

她又回来了。

小郎君转过颈,难掩惊喜,“你不是要走么?”

“是呀,我是要走的。”般弱踢着双脚,蠢蠢欲动,还是没忍住伸出手,狠狠摁压他的软嘟嘟的肉红唇珠,“不过呢,看在你是天底下第二好看的份上,我可以勉为其难留下一晚,陪你说说话什么的。”

那唇本没有什么血色,被她一通乱玩儿,反而泅出浅浅的粉红,嫩得像出水的脆荷。

他追问,“天底下第一好看是谁?”

她不高兴地耸眉,“是个臭脾气的小秃驴。”

小郎君颔首,“你欢喜他。”

她瞪眼,“什么呀!那就是个顶不讨喜的小秃驴,脑袋没毛的,又管东管西的,天天都是小王八念经,烦都烦死了,我才不要他呢!”

小郎君点破,“那他定是你天底下最欢喜的小王八。”

“……”

她气呼呼地起身,“不留啦!我即刻就走!你有毛也很烦人!”

话落,她的衣角被小郎君拽住,他急得很,又呛了几口,脸色青青,眼尾旁犯着一笔浓烈的胭脂,“别、别走!我不念经了!”

他哀求,“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哪怕一晚也好。”

“好叭!既然你诚心诚意的——”

般弱又坐了回去,顺带从屁股底下捞了一颗硬硬的桂圆,剥开吃了,还问小郎君,“你要不要?可甜了!”

他点了点头。

般弱又捞了一颗,指尖紧捏,啪的一声就碎了壳,她塞到对方嘴里,还夸他,“你的唇儿很饱满,看起来比桂圆还好吃!”

“是么?”他满是困惑,“这能吃么?”

“能呀!”

般弱这个妖精没有世俗规矩,大大方方占美人儿的便宜,她扭着小腰,紧挨少年的双唇,果然比她料想得要软绵柔嫩。

她舌尖进了去,小蛇般游动。

“呀。”她露出微妙嫌弃,“怎么一股药味儿,都不甜的。”

小郎君被养在深宅大院,未经世事,亦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念头,他舔了舔唇,莫名的渴,老实地说,“我进房前,娘给我喝了一碗鹿鞭汤,下了好些药材,很苦。”

“喔,是这样啊。”

般弱一副我懂的样子,“你娘是要你壮阳好行房呢,你快死了,他们想你留后!”

“我不想跟屠翩翩留后。”小郎君声音轻缓却坚定,“她有了喜欢的小情郎,我不是她的第一好,我不要跟她行房。”

般弱支着脸,指缝溢出腮肉,“那你怎么办呀?孤零零死掉吗?”

说起这些生死的牵扯,她坦然得很,小郎君受她熏染,也不像面对爹娘一样承担着压力,他敞着琉璃心肠,坦白道,“爹娘已为我的病奔走多年,我早些走,他们也早些安生。我没什么心愿的。”

“真的吗?我不信哩。”

鼻息忽然凑近,他能感觉她鼻尖抵着自己,热气缭绕,俱是湿漉漉。

“看你这小脸发白的样子,走一步喘两口,你爹娘应是没让你出过街吧?”

“你吃过甜丝丝的糖官儿吗?你见过半人高的喷火彩吗?你猜过灯谜吗?你放过燕纸鸠和水上灯吗?你知道滴滴金燃起来多亮堂多好看吗?要不是我你肯定连女的都没亲过!”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没快活过,你怎么能说你没什么心愿呢!”

她鼓着软腮,对他的柔弱等死很是不满。

他被问得哑口无言。

小郎君半晌回过神,又牵她衣角,“那你,那你那么厉害……你教我怎么快活,好不好?你先不要走,你多留我家中,我可以给你吃的,你想要什么,我有的,我都给你。”

还有吃的!不错不错!

般弱犹犹豫豫,“那你,那你可不能向别人泄露我的行踪。”

她绝不是为了一口吃留下的!

“好。”

小郎君低头摸着她的手,勾着她的尾指,“我们拉钩。对了,我随母姓,我叫白清欢,你叫什么?”

般弱眨眼,“我叫般般。”

千万把她的妖精底子藏好了。

“班班?”白清欢小郎君唇齿开阖,反复咀嚼,“这是你的小名吗?有点奇怪呢。”

“哪里奇怪啦!”般弱撅他屁股,“你肯定也有乳名!你说你的!你看我笑不笑你!”

小郎君倒有些羞涩了。

“……我,我乳名,梦生,小时候,爹娘都叫我小梦。”

般弱抚掌大笑,“看吧!你个男儿郎,你还叫小梦呢,你比我更不要脸!”

小郎君挠了挠脸,颊窝热热的,没再反驳她。

白清欢把新娘子藏在房中,吃食都是自己提进去的,不让任何人进来看她,爹娘也不允,旁人只当是他是第一回当新郎,难免看得紧了些。毕竟是个冲喜的妾,全凭大少爷中意,规不规矩的,众人也不是很在意。

转眼到了庙会灯节,般弱在墙内听得分明,就兴冲冲问白清欢。

“白小梦,你要不要去看灯节?”

小郎君抚了抚眼眸,神情落寞黯然。

“看不见,还能听,还能尝呢,你怎么老是撅着脸呢,圆唇儿都不甜呢!”她极其自然地啄了他口,对方仅是呆了会,又学着她那样,伸出软红的小舌头,同她勾着缠绕,吻得气喘吁吁后,他略带骄傲,“我今日吃了雕花梅球儿,蜜糖腌得最入味儿,你尝尝,是不是甜的?”

小茶妖砸了砸嘴,细细回味。

“还是蜜金桃好吃!梅球儿甜得有些咸了!”

“好,那下回我喝药吃蜜缠金桃!”

小郎君脸颊泛起一丝红润,她舌头总是甜的,也许是经常吃了蜜煎甜果的缘故。

般弱搂着比她高了半截的肩膀,“走走走,看在你最近乖乖喝药走路炼体的份上,女侠我拔刀相助你一回,让你好好快活一夜!”

她恢复了些许妖力,趁着夜色,带着小郎君翻墙出去。

庙市,宝盖如云,熙来攘往,灯焰流火般闪烁。

般弱见路边有卖糖龟儿的,她眼前一亮,朝着白清欢说,“你在这里等我,我给你买糖龟儿!”

说着就双袖一撸,跑进小孩圈里。

“班班,别——”

白清欢被落在原地,他有些不安,他从未来过这么多人的地方,周遭是嘈杂不绝的声音。匆匆跑过一个孩童,踩了他的脚,白清欢张了张嘴,又闭了起来,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过于没用麻烦,就故作镇定抱着小臂,等着她回来。

“哟,小公子,你怎么还等在这里呢?那位姑娘,早就走了!”

旁边插入一个女声。

白清欢登时焦急不已,“走了?她往哪走了?”

女人鼻尖溢出笑,“喏,往北走的,好像去的是烟云涧酒楼,但你看不见吧?罢了罢了,当是日行一善,我领你过去吧!”

白清欢羞窘不已,“……多谢。”

女人过来拉他,被他敏感一避。

哟,这瞎子挺灵敏的,还是个雏儿吧?

女人愈发觉得自己是捡了块未经雕琢的美玉,前所未有的耐心,给他递了一把扇子柄,“你拉着吧。”

白清欢又是连连道谢。

他跟着女人步步走着,孩童嬉笑声逐渐远去,鼻尖萦绕起一股浓香,混杂得很,他连连打了个几个喷嚏。

小倌馆的女客都看直了眼,一窝蜂涌上来。

女人使了眼色,龟奴当即拦住人。

“妈妈,您这玩得是什么啊?”

女客们叠声求问。

“这可是娇客呢!今夜得好好招待!”

女人意味深长,牵领蒙眼的小郎君上了楼,又给他开了一间锦绣堆般的上等房,“小公子,你且等一等,喝口茶,我已让小二去找那姑娘,想必你们很快就能团聚。”

“……谢过小姐大恩。”

白清欢没有动那杯茶。

“那公子好生等待。”

女人笑吟吟关了房门。

白清欢坐立难安,又觉口干舌燥,他慢慢行着步子,摸到窗边,想要支开半扇,却发现自己浑身乏力,软软倚着窗瘫了下去。

他无助低喃。

“怎么这么热……”

“嘭!!!”

来人一脚踢开房门。

白清欢仿佛闻到了味儿,长睫毛沁出一滴滴的热泪,竟急不可耐朝她伸臂,那衣襟被他抓挠,已经滑到了半山腰,露出鲜润的蜜饯。

“班班!班班!”

般弱把他抱住,还未起来,就被他胡乱亲了一通。

“你刚怎么走了?怎么丢下我?”他小犬般委屈地拱她,“方才有人引我来这,我还,还以为她是坏人呢,好在你来了,是我错怪她了……对了,这就是你说的酒楼吗?怎么这么香?还有人乱叫乱哭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