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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颜婧儿隔着几排书架瞪了眼那个朦胧的背影,然后才跑去旁边拉椅子过来。

等终于放好了书,颜婧儿把椅子挪回去,不经意瞥见椅子后边的桌上放着一把古琴。

古琴样式极其简约,但上头的包浆铮亮,显然是经常有人触摸的。

颜婧儿转回头,心想,难道顾景尘经常弹琴吗?

可她从未听他弹过呢。

她忍不住问:“大人,这把古琴是你的?”

“嗯。”

“大人会弹琴?”

“略懂一二。”

颜婧儿心痒,她最近也在国子监学古琴呢,那是不是能请他指教一番?

她轻轻摸了下古琴,不知用的是何材质,光滑清凉,倒是跟那人的气质极配。

包浆的润玉质感透过指腹传来,想起那人也经常这样触摸,她突然觉得有些脸热。在顾景尘出声问她好了没,摸了摸脸颊赶紧出去。

颜婧儿走出来,见他已经压好宣纸,正提笔写字。她站在旁边等了会儿,等他一气呵成写完“海纳百川”后,问道:“大人晚上也还要写许久的字吗?”

“嗯。”

“写多久?”

“半个时辰。”

颜婧儿诧异,她每日练字也差不多是这么久,顾景尘都写得这么好了,难道每天也练?

兴许是明白她正在想什么,顾景尘淡淡道:“不为练字,只为静心。”

“哦。”颜婧儿盯着他在烛光下柔和的侧颜,问道:“大人每日也有许多烦心事?”

听了她这话,顾景尘没回答,倒是停笔抬眼看她,神色带着点放松的笑意。

“何故‘也有’?莫不是你有许多烦心事?”

颜婧儿适才只是随口这么说,要说烦心事其实不多,就那么两件吧。

她点点头。

“说说看。”顾景尘继续低头写字。

“也没什么,”颜婧儿说:“就是学业上的事。崇志堂学业为期一年半,也就是明年春就得考核升学了。”

“你担心升不上去?”

颜婧儿点头,确实有点担心,若是升不去东三堂,那她就得继续留在西三堂,说不定还得进正义堂跟段潇暮一起当留级监生。

那多尴尬啊!

她才不要呢!

“眼下已经入夏,离升学考试还有大半年。”她说。

“你也说还有大半年,不必急。”顾景尘道。

颜婧儿腹诽,你那么聪明,读书过目不忘当然不急啦,她可是整日挑灯夜读呢。

“有哪些不会?”顾景尘又写完一副字,边站着欣赏了会儿。

“表章,另外还有御术、算术。”想了想,颜婧儿又加了句:“乐曲也不是那么熟练。”

“是何乐器?”

“古琴。”颜婧儿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

“古琴不懂?”

“嗯,觉得有点难。”颜婧儿睁着大眼睛,尽量真诚。

“何处觉得难?”

“就”颜婧儿慢吞吞道:“都挺难的。”

说完这句话,她很快就后悔了,因为她看见顾景尘眼里流露了点什么东西,有点像在笑话她笨。

颜婧儿抿了抿唇,犹豫再犹豫后,问他:“大人适才说古琴略懂,可否教我?”

莫名的,颜婧儿心口砰砰砰地跳起来,屏气凝神地等他回复。



她视线随着他笔尖下的墨汁,在宣纸上一撇一扬,也仿佛在她的心上一撇一扬。

少顷,他缓缓停笔,开口问道:“你明日何时去赴宴?”

颜婧儿一愣,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

她回道:“卯时二刻出发,敏阳郡主留了众人吃午茶。”

顾景尘点头,说道:“那早些回去歇息。”

“哦。”

不知为何,颜婧儿心里腾升出一股淡淡的失落。她福了福身,出门。

回洗秋院的路上,她还一直在想,顾景尘为何不愿教她古琴,莫不是真如他所说只略懂一二,所以教不了吗?

兴许真是如此?

毕竟人无完人,顾景尘就一颗脑袋,也不一定样样精通吧。

颜婧儿如此宽慰自己,回到洗秋院。

耳房里,三个丫头坐在一处吃什么东西,有说有笑的。颜婧儿放轻脚步,偷偷从窗边看进去。

拂夏正对着窗边坐,看见了模糊的人影吓得噎住,说不出话来。

倒是香蓉,转头一看就认出来了,她赶紧起身:“姑娘回来了?”

“你们在吃什么?”颜婧儿在门口问。

“今日是拂夏生辰,她娘给她送了自家做的炒米糕,可好吃了,姑娘可要尝尝?”香蓉道。

颜婧儿诧异:“是拂夏生辰啊,这么说拂夏十四了呢。”

她语气颇是羡慕。

拂夏起身行礼,有点儿害羞,她问:“小姐可要现在洗漱,热水都备好了。”

“嗯。”颜婧儿点头,转身回到自己屋子。

香蓉跟进来,拂夏去喊婆子打水。

颜婧儿走到内室,从柜子里掏出钱袋,而后又从里头拿出五两银子来,说道:“一会儿我也给拂夏庆个生,回头让她自个儿买些好吃的。”

香蓉笑:“拂夏才不舍得买,她的例银都交给她娘存着呢,说是给她当嫁妆的。”

“拂夏定亲了?”颜婧儿问。

“快了,”香蓉说:“上回清明她请假回去,顺道跟隔壁村的秀才相看了。”

“是个秀才吗?”颜婧儿笑问:“俊不俊?”

拂夏正好进门,脸颊一红:“姑娘莫打趣奴婢了。”

几人笑成一团。

换衣裳的时候,颜婧儿想起一事,问香蓉道:“你在府上待多久了?”

香蓉回她:“奴婢记得是十岁被卖进府中的,约莫六年了。”

“那”颜婧儿问:“你可曾听过大人抚琴?”

“当然听过,”香蓉骄傲道:“大人抚琴可好听了,以前傍晚从东苑出来,经过甬道时,就常常能听见大人在北苑抱厦里抚琴呢。”

过了会儿,颜婧儿又问:“大人经常抚琴吗?为何我进府后没听过?”

“别说姑娘没听过,”香蓉道:“奴婢也许久没听过了。”

“何意?”

“也就是两三年前吧,大人突然就不爱抚琴了。”

“这是为何?”

“奴婢们也不知道呢。”

颜婧儿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香蓉给她解发髻,若有所思。

次日,颜婧儿睡到自然醒,她似乎许久都没睡这么安稳过。一睁眼,透过金丝莲枝缠花床帘,就看见外头阳光明媚。

她心情大好,趿拉鞋子起床,就见甄嬷嬷站在屏风旁整理东西。

“嬷嬷昨夜歇得好吗?”颜婧儿问她。记

甄嬷嬷笑得极其含蓄,只唇角浅浅勾起,但眉眼是亲和的。她行了一礼,回道:“多谢姑娘关心,奴婢歇得极好。”

“我也是,”颜婧儿高兴,紧了紧鼻子,闻到一阵奇异的香气,她问:“屋子里燃的什么香,这般好闻?”

“哦,这是嬷嬷给换的。”素秋抱着衣裳进来,回到:“说是能安眠,对姑娘长身子也有益处。”

甄嬷嬷点头道:“确实如此,这是奴婢自己调的香,能安神舒气,以前给宫里的娘娘用过。”

“怪不得呢,”颜婧儿说道:“我昨夜睡得极好,这会儿觉得神清气爽。”

昨晚香蓉守夜,睡在隔间,也睡得极好。她进来给颜婧儿换衣裳时,悄悄在她耳边说道:“姑娘,奴婢听说宫里的嬷嬷极有本事,调香就是其中之一。不仅能有助容颜青春,还能”

“还能什么?”颜婧儿好奇。

“还能”香蓉神秘笑了下,压低声音说了句话。

颜婧儿听后顿时脸颊红透。

在转身时,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镜中的自己。苗条清瘦的小姑娘,胸口那里,确实还很平坦。

当然,她也见过褚琬的,褚琬跟她差不多大,都比她长得好呢。

哎呀,她为何要想这个?

羞死人了!

吃过早饭,颜婧儿选了件银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配淡蓝绣花披帛,然后带着香蓉和素秋出门了。

至于为何带这两人,也是甄嬷嬷建议的,说香蓉机灵,素秋稳重,带这两人出门做客极为合适。

敏阳郡主虽性子蛮横了些,但在京城贵女中还颇有人缘,设宴这日,各家小姐来了许多。

不过,没一个能像颜婧儿这般极其受敏阳郡主重视。

颜婧儿才被丫鬟领进花厅,敏阳郡主就热情起身来牵她的手,还颇是亲切地喊她“婧儿妹妹。”

颜婧儿有点不自在,她自然知道敏阳郡主对她热情的原因,故而有点心虚。

“婧儿妹妹终于来了,”敏阳郡主说:“我都念着你许久了。”

她话说完,其他贵女也皆含笑朝颜婧儿看过来。

“颜姑娘总算来了!”

“久闻丞相大人有个异姓妹妹甚是可爱,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

“颜姑娘这皮肤也真好,养得水嫩白皙,一点也不像从外地来的姑娘,倒像是在京城长大的呢。”

众人叽里呱啦,一阵强夸,夸得颜婧儿都不知该说什么好。这里头,她还能发现几个“熟面孔”,之前端午时在江边见过。

颜婧儿一一见礼。

不过,这些贵女年龄都是比她大的,约莫十六七岁,或十八岁。在场之中唯一一个年纪跟她相仿的,是一个穿着累珠叠纱粉霞茜裙的少女。

那少女见了她进来,下巴微抬,看人的眼神也是轻飘飘的,带着点不屑。

颜婧儿自然注意到了,下意识看过去。

敏阳郡主介绍道:“这位是鄂国公府的姑娘,跟你年纪相似,她今日是随姐姐一起来的。”

言下之意,敏阳郡主根本就没请她。但这少女似乎没听出来什么意思,反而娇蛮道:“郡主,叶子牌何时开始?我手痒痒了。”

敏阳郡主心思都在颜婧儿这呢,都不大想理她,随口道:“记婧儿妹妹刚来,先吃两盏茶再说。”

不过其余贵女却是很捧场:“公孙小姐想玩叶子牌啦?那来,我陪公孙小姐玩两局。”

鄂国公是两朝元老,颇得皇上敬重,鄂国公府门庭显赫,在上京算是顶级勋贵世家,这也是鄂国公府的小姐出门在外头颇有底气的原因。

这位公孙小姐,就是鄂国公最宠爱的小孙女,名叫公孙玥。

公孙玥懒懒地提着下巴,指着颜婧儿问道:“喂,你会不会玩叶子牌?今儿我们定个有趣的彩头。”

平日各家夫人小姐们玩叶子牌,彩头大多是碎银,打发无聊罢了。因此,公孙玥提出这话,倒是令众人来了点兴趣。

有人问:“公孙小姐要定什么彩头?”

公孙玥想了下,说道:“姐姐们各自提一件自己最宝贝的东西,我们今日还是两人一组,四人一局。以三局两胜算,赢的那一组就得另外一组宝贝的东西如何?”

她话落,顿时有人笑了,却是讨好的笑:“玥儿妹妹可莫要为难我们,我们哪有什么稀罕宝贝。”

这话说得公孙玥心里舒坦,她嘴角一翘,状似是很随意地说道:“我也没什么值得稀罕的宝贝,就前阵子祖父送了一匹西域骏马给我,乃汗血马。”

“我听说过这个汗血马,”有人附和道:“此马皮薄毛细,步伐轻盈且迅速,仅次于照夜玉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