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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立世子

第二日, 尤府的马车在宫外没接到人,喜塔腊氏想着是不是宫里的管事们出了什么差错,直到尤绾派人将她接到王府, 喜塔腊氏才明白缘故。

“这可如何是好?”喜塔腊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都快出宫了,为何又突然来这么一道指婚?我们家和十六爷也不熟啊!”

尤绾见额娘着急,只好先安抚住她:“我已经让四爷去问了, 若是闹了误会, 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喜塔腊氏只当她在哄自己:“这事能有什么转机,要是十六爷又说不要你妹妹了,那才真是麻烦呢!”

尤绾无言以对, 瞧喜塔腊氏愁容满面, 她也跟着叹了声。

对坐半日, 喜塔腊氏提着心回去了。四爷午后才从宫里回来。

尤绾立即将他拉住坐下, 晶莹的眸子牢牢注视着四爷,语气带着几分迫不及待:“问得如何了?十六爷怎么说?”

四爷为这事跑了半日,又急急忙忙赶回来, 到现在连口水还没喝上,他往桌上茶盏扬了扬下巴, 尤绾立即反应过来, 给四爷倒了杯清茶, 塞他手里。

“快喝快喝,喝完快点说。”

四爷无奈地勾起唇, 抿了几口茶后放下杯子,对尤绾道:“十六那边我问过了, 没有弄错, 他是真心想求娶你妹妹。”

尤绾闻言, 盯着四爷好几眼,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虚假作伪。她张张嘴,又闭上,最后丧气地挤出一句:“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四爷见她低落,不由得将人揽进怀里拍了拍:“倒也不必如此伤怀,十六虽年轻,但在一众小的里面算是出类拔萃的。他不参与派系斗争,也不是一味懦弱胆小的性子,你妹妹嫁过去,十六定能护她周全。”

尤绾垂下眸,不想说话。

四爷又道:“如今该愁的是你妹妹的位分,十六想娶她做福晋,这事能不能成,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那若是皇上不允,我妹妹还得做妾?!”尤绾惊诧地抬起头,睁圆了眼睛气呼呼地瞪着四爷。

四爷忙出声:“这不是还有爷吗?皇上宠爱十六,只要他那边坚持,爷这边再加些筹码,皇上会同意的。”

尤绾将信将疑地看看他,四爷还是一副沉稳的神色,尤绾只好信了这句话。

过了两日,四爷拿着一份公文进来,眸里带着喜色,递给尤绾:“你瞧瞧。”

尤绾正愁着妹妹的事呢,哪里愿意看这些,将其推回去:“我才懒得看,你直接说吧。”

四爷嘴角噙着笑意,坐到她身旁,扬了扬手里的册子道:“十四那边来了军报,四川那边越巂卫与普雄叛乱,你弟弟跟着十四剿匪,和岳钟琪一同立了头功。”

“头功?”尤绾一听便问道,“那人可还好,可有受伤?”

四爷顿住一瞬,他拿到公文,第一想到的便是告诉尤绾这个喜讯,哪里还想到人有没有受伤。再说了,冲锋陷阵,怎么可能不受伤?

“……公文里尚未提到,应是没有什么大碍。”四爷猜测着说道。

尤绾松下心来,她固然希望尤运能跟着十四爷闯出名堂来,但战场上刀剑无眼,保住性命是最重要的。

听到弟弟平安,她才能想起别的,向四爷问道:“那立了头功,可有什么奖赏?”

四爷唇角微微扬起:“自然是提为副将,十四说待平叛结束,将他大大小小的功劳合起来一并上报,约莫能拿个游击将军的官职。”

尤绾不懂这些官名,四爷告诉她这游击将军已是从三品的武官,在军中算是不小的品阶了。

尤绾着实被震惊到了,这武官的晋升之路比起文官来,实在是快了许多。她兄长熬了两三年,如今也不过是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他还是探花郎出身,又有个在王府做侧妃的妹妹,比之常人,已经称得上是平步青云了。

“你两个兄弟都还算争气,十六去求皇上时,也能多些底气。”四爷如是说道。

尤绾也希望如此,她自己做了妾室,再不想让妹妹也吃这种苦了。

五月底,小选的秀女们或中选入宫,或撂牌子归家,鲜少有几个还没有着落的。

这时,尤家先后等来宫中两道圣旨。第一道是为尤绾尤绮抬旗,除去两人包衣身份,抬入满洲正黄旗,这第二道,便是十六爷求来的指婚圣旨了。

尤绾这边也得了旨意,她想不明白康熙爷为什么还要将自己带上,只当是四爷在其中出了力,皇上觉得抬一人太显眼,便将她也带上了,并未深思。

却不知道这两道旨意在后院激起了多大的浪花。

尤绾如今已是侧妃,府中无人敢将她当初做婢女的事儿拿出来嚼舌根,但李氏诸人,难免时不时拿尤绾的包衣身份在心里取笑,油然升起一种微妙的高贵感。

但现在这层身份没了,尤绾是正经三品高官之女,家中有前途无量的兄弟,还有即将嫁入皇家做十六福晋的妹妹,这层层光环叠起来,足以压得府中众人抬不起头。

李氏在东院又摔了一批瓷器,尤绾置若罔闻,只抬手在她月例中扣了一笔,以填补这次损耗。

消息传到正院,连赵嬷嬷都觉得不妙,她对福晋道:“主子,您说皇上为了十六爷,抬尤家一个女儿也就罢了,怎么这回还将尤侧妃加上了?难不成真是主子爷请旨的?”

赵嬷嬷心里别提多憋屈了,这侧妃身份越贵重,福晋的地位便越不稳。福晋膝下无子,主子爷也越发冷淡,只有初一十五的时候,会来正院喝口茶,和福晋说不到两句话,人便走了。

而尤侧妃恩宠在身,还生养了两个小阿哥,六阿哥得皇上青眼,七阿哥和二格格还被送去宫中讨德妃娘娘欢心,这番对比下来,怕是连宫里的贵主儿,也只记得尤侧妃,而不记得福晋了。

赵嬷嬷实在是为福晋担忧。

福晋听了她的话,抬手摁摁泛着疼的鬓角,语气略显虚浮,道:“不管这是四爷自己求的,还是皇上一时兴起,如今尤氏都已经不再是包衣出身了。嬷嬷再烦恼,也无济于事。”

圣旨一下,便成定局,她们琢磨再多,又有什么用?

“有皇上在,四爷就算再宠爱尤氏,也只能给她一个侧妃的位分。”福晋语气幽幽,“只要我能撑住,这王妃的位置,谁也抢不走。”

福晋这两年头疾越发严重,她大部分心力都放在如何治病之上,只要她熬的下去,便永远是正妻。

宠爱和子嗣早就不是她在意的了,尤绾有儿子又何妨?这府里的阿哥那般多,她的两个儿子是最小的,谁能笑到最后,还难见分晓呢。

圣旨一下,尤家人也不必忙碌着为尤绮相看亲事了,皇子大婚礼仪繁琐,全程由礼部和内务府操办。

尤绾担心家里人没经验,特地将严嬷嬷拨了过去,帮忙操持。她还特意问了尤绮,可见过十六爷,但尤绮只摇摇头,说自己对十六爷毫无印象,这桩婚事实在是出乎她意料。

尤绾见小妹语气恳切,便知她是真的一无所知,想来应该是十六爷一厢情愿。

尤绮猛地得知自己即将嫁入皇家,确实有几分忐忑,但是有尤绾在,她也不至于胆怯。

“你莫要慌,”尤绾回想印象中那几对相处融洽的皇子福晋,安抚尤绮道,“四爷说十六爷性情随和,相貌俊俏,是会善待你的。”

尤绮只笑笑:“姐姐不必为我担心。额娘说了,我只要做好分内事便足够,至于十六爷……”

她勾了勾唇,并未说下去。

虽然尤绮见过自家阿玛额娘恩爱几十年如一日,又看过王爷对姐姐宠爱有加如珠似宝,但她还真没对自己未来的夫婿有这么高的期待。更何况嫁的还是皇室,她只求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如此便足够了。

至于十六爷喜欢谁宠爱谁,她都没有意见。

尤绾瞧见小妹笑得这般轻松,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却说不上来为什么。

七月,皇上奉皇太后前往避暑山庄。这回四爷不曾随驾,因着天气燥热,便带着满府的人前往圆明园避暑。

尤绾记得今年是二废太子的年份,眼瞧着距离废太子的月份越来越近,她心里总是惴惴的。

等住进天然图画,周围景色清新疏朗,她总算觉得那股子郁气散了些许。

反正皇上和太子都去了避暑山庄,天高皇帝远,哪怕是废太子,也暂时波及不到四爷身上。

四爷注意到她心绪变化,只当是因为换了地方,暑气不似京中那般酷热,故而心情舒畅了许多。

这一日,尤绾来到九洲清晏陪四爷用膳,四爷便和尤绾说:“以后若是你想了,咱们便常常到园子里来住。”

“好啊!”尤绾不知道四爷脑补了什么,她想了想道,“那咱们再建个院子吧,虽然天然图画离九洲清晏挺近的,但走过来也要将近一刻钟呢,我都要晒化了。”

这大热天的,她在日头底下走这么久,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四爷扬扬眉:“那你说想住哪儿?”

尤绾放下银箸,抱住四爷的手臂,甜甜地笑起来:“我瞧着九洲清晏东边还空着,您让人来盖个院子,好不好?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天地一家春,您觉得如何?”

四爷对她主动亲近的举动十分受用,更何况尤绾还想把院子建在九洲清晏旁边,可不就是想快点见到他吗?

但四爷没有这么快答应,不然岂不是显得他太不自持自重了?

“盖院子不是件容易事,从画图纸到实地动工,那可都是要人费心费力盯着的。爷若是遂了你这个心愿,你准备怎么谢爷?”

四爷这话完全是在胡诌,平地而起建好天地一家春,确实不容易。但是有工部和内务府的官员工匠在,他只负责瞧两眼也就罢了,能费什么精力?

尤绾才不上四爷的当,她故意道:“原来这么麻烦啊,那我就不要了,还是缩在天然图画里避暑吧。以后您让苏公公请我来九洲清晏,我可是不答应的,您自己瞧着办吧。”

说完这话,尤绾就继续用膳,再也不往四爷那儿瞧一眼,四爷只能服输:“罢了罢了,爷不用你谢,等会你告诉苏培盛,想要个什么样的院子,要求说明白了,免得盖好之后你不喜欢。”

尤绾听见这话,眼眸弯弯,抬头在四爷脸上亲了一口:“您真好!”

她方才喝的是莲子羹,唇齿间带着丝丝清香,这样吧唧印在四爷脸上,惹得四爷眼眸微沉。

四爷一点都不恼,视线在尤绾沾了汤羹显得越发晶莹粉嫩的唇瓣上划过,喉结忍不住动了动。

过了没两天,就有内务府的人来九洲清晏测量绘图,饶是他们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但还是时不时会吵到四爷那边。

四爷便用这个借口,暂时搬进了天然图画,说是等新院子盖好了,他再回去。

自那时起,尤绾便发现工匠动工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直到整个夏天过去,天地一家春也不过只有了个雏形。

最后等到回到王府,四爷也没从天然图画搬出来。

尤绾每日都能看到四爷顶着烈日去九洲清晏议事,待傍晚后再回来,一个夏天过去,四爷都黑了不少。她不免觉得好笑,却不能说出来,省得四爷恼羞成怒。

待回到王府后,已经是九月了。

按照皇上往年出巡的规矩,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回京的图中,但圣驾还未进京,二废太子的旨意先进了紫禁城。

康熙爷以太子“是非莫辩、大失人心”等等罪名,再次将太子胤礽废黜,复行□□。

尤绾早知道会有这么一遭,并不觉得惊讶。但留在京城里的几位爷可比不上她淡定,雪花一般的密信往塞外送,又有数不清的信件送回京城来。

尤绾明显感觉到四爷突然忙碌了许多,已经连续五六天没往芙蓉院来,连一日三餐都是随便解决的。

她担心四爷这样熬下去,身子得出问题,便每日按时按点准备好膳食,亲自送到前院,免得四爷胡乱用一些便撤下去。

这个时候,圣驾已经进京了,废太子被圈禁在咸安宫。

四爷用膳时,忍不住和尤绾提起这件事:“二哥这回,应该是出不来了。”

皇上可以复立一次,但绝不会复立第二次,如此这般出尔反尔,又怎是英明君主所为呢?

四爷明白,废太子这回,怕是要和大哥一样,被圈禁至死。

他不由得想到,若是去年那场围猎,十三弟不曾替太子挡下袭击,是不是对于太子而言,会是更好的结局?

“十三弟也受了牵连,”四爷说到这个,眉心紧皱,“他和二哥一向走得近,又有去年那件事,皇上这回迁怒于他,也将十三弟圈禁在府邸里了。”

四爷如今知道自己救不了太子,太子也不想让他救,但十三弟是绝对不能放弃的。他这些日子奔波,都是为了能让十三洗脱嫌疑,早早出来。

尤绾闻言也忍不住担忧,这一回十三爷没有在一废太子时被圈,她以为十三爷已经躲过这一遭了,没想到二废太子时还是被牵连。

只希望四爷能将他救出来。

太子二废之后,京中各个派系的人又都开始活动起来。

昔日里拥护八爷的那些人又有了希望,朝中老臣也都觉得不可不立储君,纷纷上折子请求皇上重新立储。

尤绾让人时刻打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八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