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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舞鞋(7)(半机械化生物体...)

岑今跳落峡谷一块凸出的石块, 看到镶嵌在山脉中间的巨大坟包,茂密的灌木丛自坟包顶一路延伸到莱茵河河岸。

最奇特的是正对莱茵河的山峦侧面像被刀劈过一般,形成平原少有的峭壁地势。

视线沿着刀劈斧凿的山峦侧面向下, 蜿蜒至莱茵河, 发现灌木丛下方一道约莫两米来深的天堑几乎将峡谷地表和莱茵河分成两半。

天堑形成的角度十分巧妙, 就视觉效果而言, 仿佛真有神明行至此地, 忽然心血来潮劈下一刀,连山带河斩成两半, 堪称鬼斧神工。

坟包表面没怎么受损,天堑距离坟包三四米, 要是精准点落在坟包上,估计能将坟包下面埋葬的列车和魂体劈成两半, 看着就觉得惊险。

他跳下石块,灌木丛如摩西分海般分别向两边倾倒,泥土和浇灌的水泥纷纷滚落高处,表层下方的列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连带整座山体都似乎在颤动。

举目眺望, 庞然巨物一般的列车车体像条盘踞山峦间的大蛇, 当它被惊动便会发出若有似无的轰鸣声。

岑今在废铁般的车体上行走, 突然咔擦一下一脚踩空,低头看去赫然一惊,却见皴裂的水泥块下面是黑红色的车体,而他脚踩的位置应该是窗户。

玻璃在事故发生时就碎成渣,但是几根突出来的白骨顶替玻璃的作用, 像肆意疯长的树枝。

白骨表面覆盖一层微粉的薄膜,用锐器轻轻划开薄膜, 肉眼可见细如丝线的青红血管遍布白骨,将其划开,黑红色的血流出来。

岑今眨了下眼睛,顺着白骨末梢看去,发现它们是从倒塌的座位长出来,将那座位扶正可以看到一具焦黑的干尸与车体部件牢不可分。

横亘着窗户的白骨应该是这具干尸的肋骨,车体遭受重击,乘客和乘客的血肉烂在一起,黏在车厢的座位、窗户和地面,与之密不可分,连带骨头也撞了出来。

因救援不及时,再加上尸体和列车烂在一起无法分离,所以从峡谷上面倒下水泥将其浇灌成一个密闭巨大的坟包,以至于经年之后,死者的骸骨和列车融合在一起,莫名其妙拥有生命力,变成类似于树杈的物体生长。

不止白骨,还有原本独属于人类的神经系统、血管和皮肤、肌肉组织都在缓慢地生长,逐渐覆盖列车车体,使这辆发生过重大事故的列车车体变成一只半机械半人类的怪物。

岑今踹断几根白骨钻进几乎密闭的车厢里,脚底踩到湿漉漉的粘液有点恶心,便用重力薄膜裹住跑鞋踩在粘液上行走。

列车内部构造和峡谷上方飞奔的列车构造一致,只是内部损坏严重,一片狼藉不说,还有干尸、肉泥、白骨和透明皮肤组织遍布,粗略一眼还以为是某些大型动物被肢解后的内部。

他率先前往最后一节车厢,里面都是杂物,角落里堆满无数焦黑的箱子,和莱妮交给他的那只黑箱款式一样。

将其打开,里面飘出一堆呛人的灰尘和黑色灰烬,扫干净后露出底部焦黑的十字架和一本完好无损的圣经,岑今将十字架和圣经拿出来重新安置,然后将其他黑箱全部打开,里面装满瓶瓶罐罐。

瓶罐里都是焦黑色黏腻物体,根本看不清原样是什么。

岑今试着打开一罐,恶臭顿时弥漫车厢,恶心得干呕,赶紧将盖子拧回去才止住恶臭。

查询一遍没发现特殊物品,岑今转身离开,当他走到门口时忽觉不对,虽然不能确定莱妮这四口之家是否脱离循环,但他们的行动轨迹未曾脱离这节车厢,说明至少九成九的可能性,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所。

既然如此,莱妮四口之家的尸体在哪?

岑今操控杂物全部漂浮于半空,仔细搜寻半天,没能找到四口之家的残骸,骨头、肖似肉泥或衣服等物体全部没有。

至少三百年后的白骨才会易干易碎,这才三十年,总不可能风化了吧。

这时丁燳青悄无声息地出现,低头跨入车厢内,围观漂浮在空气中的瓶罐说道:“比想象中还狂热的宗教分子。”

哪里看出狂热?岑今脑中白光一闪,猛然将目光定在大小不一的瓶罐,绕了一圈仔细查看,终于从一个半米来高的瓶罐里看出点端倪。

原来这半米高的瓶罐里竟然装着人类的躯体和头颅,被某种液体腐蚀得不成型,还是颅骨特殊才辨认出来,最可怕的是半截躯体内部显然空的,内脏被挖出来另外存放。

车厢内几十个瓶罐全都装着人类肢体和内脏,合算下来估计能凑出一个四口之家。

岑今头皮发麻:“难道莱妮一家不是被混进列车的屠宰之家所害,而是自杀,还互相分尸,将尸块藏在箱子里?”

丁燳青:“最古老的燔祭就是将没有残缺的祭品洗干净,放血杀死,剥皮、切成尸块,将肉、内脏和头放在一起烹煮,后来才衍变成全兽火烧。”

岑今:“莱妮他们把自己当成燔祭?”

丁燳青:“耶和华考验亚伯拉罕的诚心,叫他献祭亲生儿子,对狂热宗教分子而言,没什么比献祭亲人和自己更加能够彰显他们的忠诚。”

岑今:“必定有人充当屠夫,屠夫最后怎么死的?”他想象不到人怎么分尸自己。

“不难做到,就看当事人够不够狠。”丁燳青挥手,手掌上扬下摆,盘旋半空的物体整齐归类放置,清出一片空地,空气中的灰尘逐渐凝聚出人形。

只见这人形的左手高高扬起,猛地插.进腹部的位置然后划开十字,右手将里面的脏器全部掏出,一一放进面前的玻璃瓶罐,接着手起刀落,砍下肢体,最后斩下头颅。

剩下光秃秃的躯干和头颅摆放在干净的车厢正中间,面前则是一组鲜血写出来的单词,突然车厢门由外打开,外面有个裙装萝莉蹦跳进来,乍见车厢内血腥的一幕愣住,随即尖叫、瘫倒在地。

很快就有一个女人冲进来,良久缓过神,将女孩抱出去,在车厢里安静徘徊一阵,盯着鲜血拼写出来的句子放声大笑,竟然按照请求将头颅和躯干收拢进玻璃瓶罐,再将所有瓶罐藏在黑箱里,牢牢锁住最后一节车厢。

岑今紧皱眉头:“这是时间回溯?”

“不算时间回溯,用比较贴切的形容应该是场景还原,时空中的任一物质都具有记忆,类似摄像机,找到开关然后播放就能看到它们记录下来的记忆。”

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困难。

无所谓、不纠结,知道曾经发生在这节车厢里的真相就行。

话说回来,莱妮这四口之家爆料的全过程都没说他们怎么死的,不是被屠宰之家杀害,也不是死于列车坠毁焚烧,而且他们身上刀痕斑驳。

如此一来,丁燳青还原的场景可以确定就是真相。

“最后的自杀者身材中等,及肩长发,符合外形条件的人只有莱妮一个。”

那个外表清纯靓丽的女孩生前杀害并分尸家人,最后一刻冷酷地割开身体、掏出内脏还将自己分尸,即使是魔鬼估计也对自己下不了手。

“自杀和残杀亲人在圣经里都是重罪,极端信仰的四口之家怎么会明知故犯?”岑今喃喃自语。

丁燳青:“耶和华是唯一的神,崇祂、敬祂是信徒第一诫,当他们将自己视为羔羊献给神明,就已经获得谅解,不算原罪。”

“神明这么想的吗?”

丁燳青笑了笑,没有就此做明确的答复,只说:“重要的是四口之家这么认为就行。”

岑今额头和背部已经渗出密密的冷汗,心脏慌乱的感觉像丛生的杂草,无可抑制、无处发泄,他明白是车厢里尖锐的极端情绪不知不觉侵入大脑和心脏,极短的时间内已经影响到他。

他快步走出车厢,重重关上门,嘈杂如海啸般的负面情绪便随铁门一同关在车厢里,回头看去,却见黑红色的铁锈迅速爬满车厢,快速长出皮肉血管神经等系统,恍惚间似乎还听到车厢发出有节奏的心跳声。

岑今面色凝重地看着这节车厢,感觉它和四口之家融合在一块儿,已经和整段列车分离开,成为一个全新的、充满极端负面情绪的怪物。

身前身后各有一只全新生物体,机械和生物融合,怪诞、畸异和金属机械等元素相互交融产生触目惊心的视觉冲击效果。

“生命真是奇妙。”

岑今缓步行走在车厢内,渐渐听到一阵缓慢的心跳声,仿佛能看到三十年前飞驰于月夜之下的列车,当他打开列车操控室赫然见到里面如蛛网般的神经血管,车头和操控台的位置被层层红肉包裹,像心脏一样充满节奏地搏动。

更奇妙的是这颗心脏内部是机械金属,营造出心房心室的结构。

操控室内一共四具干尸,掉在脚边的金属徽章表明他们的身份分别是副列车长、列车乘务员长和副乘务长,还有一个列车乘警,除此之外没找到疑似屠宰之家的列车长。

满心疑惑之时,列车剧烈抖动,车厢内的铁皮块散发微弱的红光,杂物纷纷抖落,露出刻满车厢内壁的复杂符文,符文表面盘踞许多神经血管。

当波动来临,神经血管肉眼可见地蠕动,像蛇、像长虫,一寸寸蠕动覆盖住符文,吞噬微弱的红光,而车厢内的心脏波动频率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一声接一声,更甚与最后一节车厢的心跳重叠,充斥空旷的车厢,产生回音,一重又一重的频率叠在一起,威力不亚于杀伤力巨大的超声波武.器。

岑今的大脑传来刺痛,感觉自己像被关押在密室里的小白鼠,实验超声波加级加量到某个程度,心脏和头颅估计会被炸得粉碎。

他快速强化大脑,给己身包裹重力膜,抵抗超声波的攻击,眼瞳里的红雾将列车内外结构分布全部拓印到大脑,便提着行李箱敏捷地爬出车厢,拽着灌木丛借力将自己甩上去,稳稳蹲落在突出的石块上,低头眺望波动颇为剧烈的列车。

眼角余光瞥见列车三四米远的天堑竟有森森白骨,好奇之下,岑今抬手,五指一屈,离他七.八米高度的草木向两边拨开,露出两米深沟壑里的白骨。

一共两具白骨,成人白骨身上穿着属于列车工作人员的制服,肩膀还有标着他身份和名字的金属铭牌,列车长安东尼。

匍匐在列车长身侧的白骨则是穿蕾丝小裙子的女孩,身高大约一米二,很像场景还原里发现莱妮自杀和分尸的女孩。

围观两具白骨的姿势,以及被拦腰斩断的半身,像是仓惶逃亡结果敌人穷追不舍,最后被乱刀砍死。

看白骨拦腰截断的刀痕轨迹似乎和天堑重合……不是吧,为了解决两只逃亡的白骨居然劈山断水。

谁这么彪悍?

岑今眼皮一跳:“这两具白骨该不会是屠宰之家里的父亲和女儿角色?”

丁燳青撑着黑伞:“很明显是。”

岑今:“你还能再弄一次场景还原吗?”

丁燳青垂眼看他:“你确定?”

岑今犹疑,场景还原而已,值得丁燳青特意询问是否确定?

他细思一番,回答确定。

丁燳青笑了下,“看吧。”

岑今眼前一花,天空由晴转阴,乌云蔽空,两道身影倏地闪过,直奔莱茵河,后面还有两道身影从列车里仓促跳出,埋头狂奔,电光火石之间,亮白的刀光似审判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从天而降,霎时飞沙走石,狂风呼啸,山崩石塌,河水炸起千层浪花。

惊天动地的一刀连生活在平原千里之外的人们都觉察到,不约而同放下手中活计探询峡谷的天空,可能以为又是一起惨绝人寰的列车事故。

刀芒熄灭,天地归于平静,深两米的天堑如神工鬼力凿砌而成,被腰斩成两截的四只诡异分别被沙石覆盖、河水淹没,事后梵蒂冈教廷前来查看,却因此一无所获。

一个清脆的响指落在耳边,还有丁燳青的声音:“回神。”

岑今眨了下眼睛,瞳孔里的红雾还残余场景还原时惊天骇地的一刀,不自觉屏住呼吸,这一刻缓缓呼出一口气,偏头看着丁燳青问:“你早就知道屠宰之家很久以前就被杀了。”

“我当时在场。”

“那一刀,是你那个霉运缠身的队友砍出去的?”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