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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 有事不决问子安啊

“在为佑儿的事伤神吧……”

虽然没给好脸,但却没了刚才语气里的戏谑。

李世民默默地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苦涩。

“阿耶以为,当如何处置?”

李世民望着自家面色复杂的父亲,心中五味杂陈。

“他是你的儿子,更是你的臣子,你觉得你应该如何处置——”

看着一脸苦涩的李世民,李渊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就没有了想要趁机讥讽他两句的心思。

“原以为,看到你今天的下场,我的心里或许会有几分痛快——然而,没有,我这心里反而更难受了……”

李渊说着,轻轻地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

“作为燕王,他举兵造反,自然是百死莫赎,但他不仅仅是燕王,还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孙子,你杀你儿子,便是杀我亲孙——我们老李家,这种手足相残,父子相贼的悲剧有过一次还不够吗?”

李世民抬头看向李渊,李渊却是没有再看他,自顾自地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声音远远地传来。

“我只是一个深居太极宫内,不问世事的老朽,你如今才是这个国家的掌舵人,何去何从,还需要你自己斟酌,谁都不能替你下这个决定,我只希望你,不后悔——”

背影有些莫名的悲凉。

恍惚间,他想起昔日,自己带人闯入太极宫的景象。

“今日你弑兄杀弟,违逆君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就不怕,来日你的子孙也学你一样,做出手足相残,父子相贼的痛事吗?”

父亲声嘶力竭的指责依然历历在目。

而自己的儿子,已经磨刀霍霍,对准了自己。

莫非真的是报应不成……

他不由扬天长叹,微微闭上了双眼。

心事重重的他,连自家老爹离去的方向都没有注意到。

……

扬州。

大都督府。

后花园。

李泰有些痴肥的身体,支撑在亭榭栗壳色的栏杆上,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白墙灰瓦,绿篁丛竹,已经好久没有挪动地方了。

身后的侍卫一个个神色紧张,唯恐自家殿下压折了栏杆,一头栽到他身下的水池中去。

就在此时,庭院门口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一看来人,几名护卫不由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魏王殿下跟前的大红人崔相直。

“崔长史——”

几名护卫连忙躬身施礼。

崔相直笑容谦和地点了点头。

“殿下可在里面?”

“在,早就等着您了,卑职这就去给您通报——”

侍卫首领脸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是崔长史来了吧?我给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崔长史来了,直接请他过来就是,你们这些不开眼的东西——”

不等这边通报,那边已经响起李泰带着几分不快的声音。

崔相直冲着几名侍卫歉然地笑了笑。

“他们也是职责所在,殿下何必苛责……”

崔相直一边笑着回了一句,一边冲着几名侍卫微微点了点头,迈步往里走去。

“真不愧是崔家子弟,这份胸襟气度,真是让人钦佩啊——”

望着崔相直离开的背影,几位侍卫忍不住暗自赞叹。

“见过殿下——”

崔相直微笑着冲李泰躬身一礼。

“崔兄,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你我之间,不必拘礼——来,快坐下,陪我喝上一杯……”

李泰摆了摆手,示意崔相直坐下说话。崔相直也不客气,在李泰对面径直坐了,拎起酒壶,一边给李泰满上,一边问道。

“殿下今日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想起来喊我喝酒……”

说着话,忽然抽动了一下鼻子。

“咦,竟然是二锅头——”

李泰笑着举起酒杯,跟崔相直轻轻碰了碰,这才端起酒杯,皱着眉头轻轻地抿了一小口,这才道。

“这倒是好鼻子,这二锅头,醇厚柔和,带着一股竹叶的清香,偏偏又烈性十足,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可惜父皇攥着酿酒的方子,不肯外泄,又不允许酒坊多酿,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就算是本王,也难得几坛,这也是我让人从长安特意送过来的二锅头——回头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两坛……”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崔相直笑着道了一句谢,然后跟着举起酒杯,小心地抿了一口。

这二锅头,劲儿太大,以他的酒量,三两也就差不多了,第一次跟魏王喝的时候,不知道深浅,喝得醉了好几天。

所以,他虽然喜欢这酒的甘醇绵软,但也不敢再放开喝了。

两个人默默地一起喝了三圈,李泰才放下酒杯,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按照行程,今日燕王应该已经入京了——”

虽然大唐晚报每天都发行,然后通过各地的驿站,快速的往各地散发,但即便如此,传到扬州的时候,也要七八天之后了。

这还是快的,如果中途遇到点突发情况,或者是雨雪天气之类的,有时候得延迟半个多月。

所以,他得到的消息都相对滞后。

崔相直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沉吟了一下,干脆把筷子放下来,正色道。

“殿下还在为燕王之事忧心?”

李泰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虽然不成器,但毕竟是我的兄弟……”

崔相直沉默了片刻,轻叹了一口气。

“燕王以臣伐君,以子逆父,罔顾忠义,又违孝道,此番回京,恐怕下场堪忧……”

李泰闻言,不由默然。

扶着桌案,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来,走到亭榭边上,再次扶上那两根可怜的栏杆,怅然回望,看向长安的方向,良久,才慨然叹了一口气。

“人心啊——”

他身后,崔相直默然不语。

远处一众侍卫,神色紧张,唯恐那两根栏杆忽然断折。

“幸亏殿下最近瘦了一些啊……”

侍卫首领心中暗自庆幸了一把,然后琢磨着,是不是要找都督府上的木匠过来加固一下栏杆了。

谷贓  ……

李佑被押解回京了。

就像一块巨石被投进了平静的湖面,不仅仅是远在扬州的李泰牵肠挂肚,想要看看他这位草包兄弟的下场,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像闻到了腥味的鲨鱼,纷纷跳了出来。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心思。

但要求严惩逆贼李佑的奏疏,却雪花一般涌向两仪殿。

更有甚者,不少人把目光投向东宫。

于是,要求太子出面,请朝廷严惩逆贼的书信也雪花白飘向东宫。

这种事情,东宫的属官也不管瞒着李承乾,所以,又特意跑到北大营,把李承乾给请了出来。

李承乾郁闷的吐血。

这种破事,老子要是想管,还用躲到大营里来?

但别管那群人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既然都找到了自己头上,自己就没办法再继续躲避了。

回到东宫,立刻召集了包括魏征,于志宁,孔颖达,张若素等人在内的所有属官。

魏征人还在地头上研究水稻呢,就被李承乾派人给请回来了。

从他心里讲,是抗拒的,但谁让他在东宫挂着职呢。

“此事,还需要讨论吗?燕王虽为陛下亲子,但忤逆犯上,以臣伐君,以子逆父,不忠不孝,有违人伦,自然是该依律严惩——”

一段时间不见,魏征脸更黑了,但身体反而更壮实了些,只有那一张臭脸,依然习惯性地伴着,不过大概是与朝廷远离了一段,又整日蹲在田间地头,一门子心思要研究出高产的杂交水稻的缘故,他的气质平和了许多,加上指缝和衣襟上未曾洗尽的泥土,让他看起来,像个不苟言笑的老农,反而没有了过去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势。

不过,说话依然犀利严肃,一针见血。

“按照罪责,燕王那边自然是需要严惩,但陛下可说,群臣可说,太子殿下却不可说,殿下不仅仅是太子,更是燕王长兄,忠孝节悌,人伦大道,兄弟有过,做兄长的,岂能一味喊打喊杀?”

孔颖达虽然挂着东宫属官的名头,平日里很少参与东宫的决策,但今日听到魏征的建议,却不由立马蹙起了眉头,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道。

“太子仁厚,身负天下百姓的厚望,岂能令名有损?”

张若素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老臣附议——”

于志宁不由眉头微蹙。

“若是寻常兄弟,两位所议,自然没有什么不妥,但殿下身为储君,未来要面对的是整个家国天下,他不是一人之父兄,乃是天下之父兄。岂能因为个人兄弟之义,置天下大义于不顾?老夫以为,魏秘书监言之有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吵吵了半天,头上的青筋都快争出来了,也没能争论出个高低对错来。

李承乾在一旁听得头都大了。

心中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

若是先生在此,定然不会如此纠结吧?

正在他心中想着,如何先结束今天的争论,想办法去找王子安讨一个主意的时候,魏征忽然一拍大腿。

“别争了,与其在这里无休止的争论,我们不如去找个人讨个主意,看他怎么看……”

一听这个,孔颖达,于志宁和张若素不由眼前一亮。

“你是说长安侯?”

然后,几个人相顾一笑,露出一个心有灵犀的笑容。

子安那孩子,聪明睿智,眼光独到,国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