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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阴谋

怙伦柯从山下回来,手里还捧着震州居民央他带给钦达天的礼物。

刚走进中庭,怙伦柯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百里星楼。

怙伦柯将礼物放在了供台上,跪下来叩拜百里星楼:“钦达天,这是您的信徒献给您的。”

百里星楼侧眼扫了一下,点点头表示知晓。

怙伦柯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百里星楼的身侧。

一走近,怙伦柯就发现她神色中带着些许忧愁,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想不通的事情。

“钦达天,您为何而皱眉?”怙伦柯问。

百里星楼转过头,看着怙伦柯:“苍古神树缺了段树根。”

“是。”怙伦柯如实回答,“百年前神树树根被盗,那人逃离震州后不知为何,就彻底消失了。钦达天曾经追寻,却无甚结果。”

百里星楼沉思了一会儿,神树是她都不太能理解透彻的存在,竟然有人如此大胆妄为窃取树根。

“念渡雪山腹地中,可有什么异动?”百里星楼问。

怙伦柯低头回答:“还是老样子,气温一日比一日更高,再往里面,只能钦达天亲自去看了。”

真正的神树长在念渡山巅,云上宫中庭里的只是神树的一个投影,百里星楼呆得最多的就是山巅和这里。

上苍给她的使命是守护神树,她在苏醒的日子里,也就尽职尽责地守护神树。

“怙伦柯。”百里星楼忽然轻声地唤他,语气极轻,仿佛有些害怕惊扰了神明,“我曾经,可有滥杀无辜?”

怙伦柯猛然抬起头,看着百里星楼的眼睛。

她的神态有了些许人间的烟火气息,仿佛一个询问自己是否犯过错误,受过什么惩罚的孩子。

为了不让近在咫尺的神明听闻,她还刻意说起了悄悄话。

“未曾。”怙伦柯笃定地回答,“钦达天剑下亡魂皆是心怀祸乱天下之心的人,他们,该死。”

百里星楼仿佛并不是很满意他的答案,她垂眼思考了片刻,转身抬头看着神树的树枝。

“可我真的觉得……”百里星楼喃喃地说。

真的觉得自己不只亏欠了他一次。

怙伦柯努力地听着,却始终听不清百里星楼在说什么。

“算了。”百里星楼叹了一口气,“神树根落在旁人手中,或许会令其心智迷失。如今神树又即将枯死,我怕再生出变端,还是早日找回来的好。”

“可,去哪里找?”怙伦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百年前遗失的树根,百里星楼和念渡一众人等都没能发现,百年后又要重新再次寻找。

“我知道很难,”百里星楼说,“但若偷盗的人保护好了树根,也许神树枯死后,还能用树根再次培植。”

怙伦柯没想到百里星楼已经打算放弃神树,他想要出言阻止,却又不知道凭什么阻止。

“神树一死,树中封存的记忆,会像滔天的洪水一般,席卷过世上每一寸生长着活物的土地。”百里星楼说。

百里星楼伸出手,触碰着神树的投影。

她只碰到了投影,悲伤痛苦愤怒恐惧这些令人发狂的情绪就向着她涌了过来。

靠在树干上的云中剑震动了起来,仿佛想要挣脱剑鞘的束缚。百里星楼放下手,云中剑也安稳了下来。

百里星楼不敢想,如果世间活物都被这些东西包围,这片生灵的乐土,与雪山腹地中的炼狱还有何种区别?

“若此人再次使用神树根,”百里星楼说,“神树也许会有感应,若没有,我也就只能踏遍山川,翻遍每一寸土去寻找。”

怙伦柯听着百里星楼的语气,仿佛这个人再次使用树根的几率并不低:“钦达天知道他会再用?”

“神树可以将生魂抽离,”百里星楼说,“如果真是我猜测的这样,百年过去,他也该换个地方了。”

怙伦柯其实并不太能理解百里星楼在说什么,但是他想既然百里星楼已经决定,就算她没能等到,自己也可以陪着她走遍世间。

在山下修行时,怙伦柯曾经听过一个传说。

传说中,天女的恋人散尽精魂而死,天女耗费一千六百年光阴,踏遍山川寻遍江河,一寸寸收集恋人的散魂。最后她真的集齐了,在桃花盛开的墨芝谷底等到了自己的恋人。

怙伦柯觉得这个故事被人讲出来,失去了原有的厚重感。

那可是一千六百年的时光,天女走遍了世间,这样寥寥几句概括出来,谁还能真正领会到那段漫长时光里的绝望与坚持。

百里星楼说她也会走遍山河,里面藏了多少血和汗,怙伦柯不敢想,只能陪她走这一程。

“如果找不回呢?”怙伦柯问,“我们要一直在世间寻找吗?”

百里星楼忽然转头看着怙伦柯,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疑惑。

怙伦柯正要询问,百里星楼却先开口了:“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若非不得已,我也不会进行最后的选择。”

“最后的选择?”怙伦柯从没有听过百里星楼提起这个,至少在他跟随百里星楼的漫长时光里,他没有。

中庭的天井忽然落下了纷纷扬扬的雪花,百里星楼的睫毛上停了一片,她抬起头,看着天空。

神树上某处忽然亮起一点光,百里星楼的眼神里闪过惊喜:“来了!”

怙伦柯看向那一处:“沙漠?在沙漠里?”

百里星楼一振生出来的羽翼,迫不及待冲出了天井,在雪花中扇动双翅,搅得悠然的雪如同遭了风暴一般。

“怙伦柯。”百里星楼临行前忽然回身问他,“你会骗我吗?”

怙伦柯站在中庭的光线中,仰起头看着百里星楼。他慢慢地伸出双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

“死,”怙伦柯跪了下来,弯下腰叩头,“亦忠诚!”

雪花落在他的身上,等他再抬起头时,百里星楼已经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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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醒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铁王都。

“三王子!”沐怀时就坐在他的床边,“你醒了!”

沐怀时伸手摸了摸尉迟醒的额头后,站起来就想去外面叫人。

“怎么是你?”尉迟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出去,“出了什么事?”

沐怀时又坐了回来:“你忘了你在沙漠的事情?”

“我是说为什么只有你在这里?”尉迟醒问,“帐篷外面也没有守卫,铁王都发生了什么事?”

沐怀时的神色有些为难:“三王子,陆将军他……”

尉迟醒的心中总有些不太好的感觉,沐怀时的吞吞吐吐让他心里更是烦躁。他干脆掀开了被褥,想要自己去看个明白。

“巴帕图林携全族围住了金帐,”沐怀时说,“要求大君交出杀害三王子的凶手!”

尉迟醒回头看了一眼沐怀时:“他们要抓陆麟臣?”

沐怀时点点头,又摇头:“还有你。”

尉迟醒拿起刀,掀开帘子就往金帐赶过去。

他身上有很多锈刀砍出来的伤口,这些伤口本来碍不着什么事,但这些铁锈让伤口愈合得奇慢,而且不易结痂。

尉迟醒每走一步,就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在刮他的皮肤。

伤口轻易就被撕裂,等尉迟醒走到金帐时,他一身浅色的衣服又被染红了。

勒朗泰带着军队守在门口,与巴帕图林的人对峙着,见到尉迟醒,两方的人都明显愣了一下。

“让开。”尉迟醒心里烦躁,不想与巴帕图林的族人过多纠缠。

一个勇士抽刀出来指着尉迟醒:“你个靖和养的狼崽子!你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敢杀!”

尉迟醒并没有理会他,径直往里走。

“让什么路!”巴帕图林怒吼那些不明就里下意识为尉迟醒让路的勇士,“给我杀了他!”

尉迟醒侧眼扫了一下巴帕图林,他的眼神也说不上凌厉,但巴帕图林确实不由自主后退的半步。

似乎是觉得有些丢人,巴帕图林为了挽回面子,抽刀朝着尉迟醒砍过来:“我杀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尉迟醒没有拔刀,只转头看着巴帕图林的刀落下来。

刀离他的眉心还有一指,一把重刀从金帐内飞了出来,打断了巴帕图林的刀。

“大君!”勒朗泰反应了过来,跪在了大君的身边。

勒朗泰的人都跪了下来,只有巴帕图林的人还站着,并且怒视尉迟醒。

“父君,”尉迟醒跪了下来,“陆征没有杀人。”

尉迟长阳垂眼看着自己的儿子,面上的喜怒无人能够猜出:“你的意思是,是你杀的?”

“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一定需要一个凶手,”尉迟醒说,“父君可以当作就是儿子所杀,草原上的男儿,争夺大君的位子,杀人算什么?”

尉迟长阳没想到尉迟醒半句都没辩驳,直接认下了罪责:“勒朗泰,带去……”

“尉迟醒!”尉迟长阳的话还没说完,金帐中的陆麟臣就打断来他,“你他妈是个傻子吗,人不是你杀的……”

“陆将军!你我行事已经败露!”尉迟醒高喊,“成王败寇何须争辩?!”

尉迟长阳扫路一眼一身是血的尉迟醒:“带去刺林,关起来。”

勒朗泰抬眼,试探地看着尉迟长阳:“只是关起来?”

“需要本君给你一把刀,”尉迟长阳问,“让你杀了本君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