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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章 太岁头上动土

知府衙门派人,带着三百多号雇请来的本地力夫和工匠,浩浩荡荡跑去开矿了。

队伍出城后就吸引了本地官绅的注意,随即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到岳亭安耳中。

此番来给岳亭安传信的,是刘家下一代接班人刘诚,二人年岁其实差不多,只是刘诚上面还有老一辈当家,这边岳亭安已是一家之主。

「那个新知府可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带人去砸锦衣卫的场子……就再锦衣卫的矿山旁边开矿……他怎么想的?」

岳亭安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之前对朱浩很轻视,现在却发现,这位新知府比他想象中还要刚,转薅老虎的胡子,还是明目张胆那种。

就算你要薅,是不是也要等老虎眯眼后?这么直接硬上,不怕死吗?锦衣卫要找你一个知府的麻烦,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刘诚道:「我倒觉得,锦衣卫不敢把这位新知府怎么着……先前锦衣卫刚来永平府开矿时,本地知府衙门照样找人去闹事,结果还不是风平浪静,最后逼着朝廷换了个知府来?」

「不一样。」

岳亭安摇头道,「那时候,当今天子手上无权无势,任人宰割,你再看看现在,朝中已不知有多少人暗中投靠了皇帝,锦衣卫只要真想报复,随随便便就能把一个知府拿下!咱还是离他远点。」

刘诚急道:「可要是真被知府衙门把矿给开成了,那咱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岳亭安瞪了刘诚一眼:「现在朝中两虎相争,你一介平头百姓,还想太岁头上动土?无论是新皇,还是杨中堂,哪一边是你开罪得起的?至少我们得等他们斗出个结果来再说,否则后患无穷!」

刘诚苦笑道:「就怕时间来不及……锦衣卫得势,咱一点好处都没有,咱不站在知府衙门一边也要站啊。要是陛下再换个新知府来,咱本地这些大户,还能有好日子过?」

岳亭安道:「那也不能现在就跟新知府联手,我就不信那些御史言官不上表参劾他!若是有人来问,就说府衙是自行开矿,咱没借出过名义。」

刘诚道:「那就是说,咱两不相帮?」

「嗯。」

岳亭安点头,「哪边都不站,最后让他们狗咬狗!」

……

……

杨廷和派朱浩去永平府的目的,是联合本地官绅对付锦衣卫的开矿行为。

但永平府地方官绅却不想惹事,主要是他们先前被张璁给整怕了。

张璁到了永平府后,知道指望不了朝廷的支持,因为大礼议,他早就列入吏部升迁黑名单中,想要出头,只有把事进一步做绝,所以张璁当上知府后就再锦衣卫支持下,专拿地方官绅开刀,没事就让府衙的官差去惹事,令地方官绅重新田亩丈量,摊派苛捐杂税,再到打压铺面进货和销售渠道。

甚至于,有的官绅还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被知府衙门拿下到官府法办,丢人现眼。

一套组合拳下来,地方官绅彻底没了脾气,连同之前去矿场闹事的人都消停下来。

现在朱浩来了,本地官绅和百姓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当官的惹不起,所以就算眼红锦衣卫开矿的收入,他们也不敢随意掺和。

知府衙门开矿之事,如火如荼进行。

锦衣卫的矿场,开在一片名叫鹞子山的地方,鹞子山南边,就是锦衣卫的成片铁矿矿场,这次知府衙门直接在鹞子山的西边开矿,三百多号人压根儿就没什么经验,直接带着家伙事就去「刨」地。

消息很快传到京城。

余承勋在翰林院得悉情况,便去找杨慎,结果花了一天多时间,才算见到杨慎本人。



入初夏,余承勋已很少见到杨慎。

杨慎这个翰林院侍讲,现在基本都不到翰林院应卯,余承勋也不知道杨慎现在到底在外面忙些什么。

「……用修,你最近很忙吗?看你这气色,好像不太好啊。」余承勋见面后,先对大舅子的身体表示关切。

杨慎叹道:「还不是因为毛部堂的病情……最近他情况很不好,怕是……没几天日子了……」

杨慎所说的「毛部堂」,就是卸任吏部尚书一个多月的毛澄,毛澄因病卸任,本来说是要回乡养病,结果病情持续恶化没走成,一直留在京师休养,谁知现在已快要到弥留境地。

历史上毛澄病故,就是在嘉靖二年的闰四月。

余承勋道:「那……可有请名医问诊?」

杨慎摇头:「从太医到地方上有名望的医生,全都看过了,药石无灵……以毛老部堂之意,就算是死也要回归故乡,不想漂泊异乡做一个孤魂野鬼,怎么都要落叶归根,朝廷已安排舟楫,送他回乡。」

「这……又何必呢?」

余承勋苦笑着摇摇头。

毛澄作为大礼议的关键人物,在嘉靖初年稳住了朝堂局势,皇帝有关兴献帝祭祀礼数上的争取,在他那儿都没落什么好,一切就在于毛澄坚持住了底线,没有让皇帝进一步拿大礼议做文章。

朱四登基后,对毛澄颇为忌惮。

现在毛澄退下来,其实对朱四来说,朝中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最近要不是朱浩在外地当知府,估计朱四早就要跟朱浩商议再次发动大礼议,向朝臣发难了。

「对了用修,刚收到永平府的消息,说是敬道派人去开矿了,就在锦衣卫开的矿山旁。居然毗邻开矿……想来是要触怒锦衣卫,让对方出手伤人。」

余承勋说到这儿,不由笑了起来。

很可乐的事。

本来让朱浩去永平府破坏锦衣卫开矿,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谁都觉得朱浩不死也要脱层皮。

但现在朱浩反其道行之,不主动去锦衣卫的矿场闹事,而是在矿场旁自己新开一个矿,硬逼着锦衣卫动手搞破坏……要是锦衣卫真出手了,那性质就完全不同。

锦衣卫与地方百姓争利,派人扰乱地方秩序,为非作歹,草菅人命……

各种参劾的说辞不用刻意编排,就有一大堆现成的罪状套上去。

言官上奏就那么个模版,所有事都可以往里面装。

杨慎闻言心情颇为不错,笑道:「我就说嘛,敬道行事不可能无的放矢,他开矿必有目的,本只觉得他是要给锦衣卫一个与民争利的恶名,却未曾想……这招挺好啊。」

余承勋道:「就怕锦衣卫那边不肯就范。」

杨慎笑道:「敬道既谋划走出这一步,想来早就做好全盘考量,锦衣卫能开铁矿,那敬道为何不可?只要这边产出铁,锦衣卫必定不会坐视不理,若是他们敢对敬道不利,那就有得说了。」

余承勋问道:「是否要提醒敬道,让他小心一点,锦衣卫做事未必会摆到明面上,若是暗地里加害的话……」

杨慎道:「现在锦衣卫那边还没出手,恐怕敬道反而会着急,你我都应该清楚,只有锦衣卫动手才会落下把柄!至于敬道,他应该不会有危险,知府衙门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自保应该绰绰有余。」

「嗯。」

余承勋其实不太接受杨慎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