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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白衣拦路(1/2)

堂上之人手指微曲,轻轻敲击在桌面上,神色依旧浅淡,等到下面属下将王天策之子这数年时间的经历念了一遍,才似乎回过神来,道:

“他失踪了两年多?”

堂下男子沉声道:

“是。”

“失踪两年七个月之后,再度回到扶风郡中,便一举踏破扶风百层楼,确认其修为在这段时间从八品直接越过了龙门,成为了六品武功。”

堂上男子双鬓斑白,摸样极是俊朗,笑道:

“短短两年半时间,能够越过龙门,且没有把厮杀的本事落下,看来这位少帅身边有高人指点。”

“却不知是谁。”

堂下之人不敢开口。

苏正城慢慢道:

“离弃道将军那个时候曾在南疆出现,并没有带着这位少帅行走,而其余人等又没有资格指点神武府主独子的修行,想来是另有他人了。”

“这位少帅的机缘不差的。”

他抚掌而笑,似是颇为赞叹,随即复又开口道:“既如此,将那两年间,扶风周边四郡之内,宗师级高手出手的痕迹全部整理一遍,送过来。”

堂下男子抱拳,沉声应诺,随即缓步朝后退去,走了不过十数步,身后传来苏正诚的声音,问道:

“宇文大将军,可曾发现了吾等?”

“……这,属下不知。”

“呵,也是,你如何能够知道这件事情?且先下去罢。”

苏正诚轻笑摇头,随即摆了摆手,让那名属下退去,自己一人坐在上首,神色沉凝,其中略有玩味,手指轻敲桌面,呢喃道:

“宇文则……”

大秦诸多城郡中,权势最大的无疑是各地郡守,堪称封疆大吏,除此之外,郡城中各大世家盘根错节,彼此互为姻亲,往往就是数百年根基,亦是常人难以忽视,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

除此之外,亦是在此之上。

有一人在此,无论世家官员,抑或是江湖武者都完全无法忽略。

大秦有七十二郡,每一郡中都有一名朝中高手坐镇。

这些人中武功最差也是中三名名列于前的四品高手,或者手持灵兵,或者依仗大阵,在城中可与宗师相抗,称为柱国,庇佑一地安稳。

而纵然是在七十二人之中,扶风宇文则亦是名列于前。

其本身就是大秦宿将,不靠外力能与宗师厮杀,曾经参与了二十年前秦灭诸国之战,拔三十一城,阵斩敌将,打下了战功赫赫,更曾数次救下了当年太子的性命。

太子引以为心腹爱将,长女拜其为师,学习武艺兵法。

只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并非只是书生笔下轻描淡写的言语,大多时候,来得像是晚秋暮雨,迅速而猛烈,半点没有情面。

新皇尚未登基,他就被一纸调令送出了天京城中。

由彼时的皇帝亲自送走,他曾经入宫问过缘由,那位虽阴沉却不失豪迈的皇帝为他赐下一杯酒,他问心无愧,一饮而尽,再赐再饮,连饮三杯。

皇帝亲自相邀,宫中大监斟酒,已是极为殊荣。

他喝得坦然。

第二日出了京城,入驻扶风,成为大秦位高权重,却远离京师的扶风柱国大将军。

当年太上皇赐酒何意,宇文则到现在仍未能完全明白清楚。

只是战场厮杀,与人较力较智,多少能够猜到些,琵琶声中是杀机,若是自己当日饮酒时候曾经有过一丝片刻的犹豫,当日恐怕就出不得太极宫。

那为自己斟酒的大监若在战场上,自己有十数种方法将他围杀,可近在三步之内,自己唯有引颈就戮,别无他法。

而今天下高手中排名第三位的大太监,出手速度之快,唯独昆仑山巅的那一位能够挡得住,纵然一滴酒液,也可瞬间洞穿玄铁战甲,宗师肉身。

宇文则坐于静室之中。

桌子上放着的是一份密保,双目微合,神色依旧冷硬,过去三年时间,未曾在他的脸上留下分毫的痕迹,面容白皙,嘴唇淡且薄,黑发梳起以蓝玉簪束好,神色姿态,一丝不苟。

这份秘报上说,发现一队人马,骑乘黑水蛟龙从忘仙郡方向而来,朝中大员多少知道,骑乘黑水蛟龙的人是为太上皇搜寻天下奇珍的蛟龙卫。

宇文则闭上眼睛。

蛟龙卫。

旁人或许只是以为忘仙扶风有什么特异宝物,要这些蛟龙卫跑一趟,他却多少猜得到蛟龙卫的目的,所以越发觉得这份密报灼热烫手,不愿去碰。

此地是扶风郡静室之中,可是他脑海中想到的却是当年自己踏出太极宫时看到的风景,落日西沉,天穹上血一般的颜色,混杂在黑压压的云雾中,让人几乎要难以呼吸,铠甲下衣物早已湿透。

此时重新回忆起来,太上皇温言劝酒时候,瞳中只有一片的冷意。

他当年以为,群臣当年以为,太上皇独爱长子。

可近些年来,宇文则却能够逐渐看得明白,太上皇是偏爱长子的父亲,也是蓄养大秦国力的勇烈帝王,当这二者合一的时候,大秦永远,也远远要在个人的感情之上。

当太子已经死去的时候,他下手除去原先太子羽翼,而今大秦威胁的时候,绝不会比当年封赏时的爽快有一丝半点的迟疑。

也正因为此,这十数年间,大秦太上皇主动放权,日日醉酒享乐,沉溺于妇人胸怀之中,让天下人都淡忘了这位也曾是以一己之力,叱咤天下,对抗诸国的秦皇。

他却忘不掉当年高坐龙椅者的模样。

或者因为为了大秦,他不得不忘掉自己长子的死亡,不得不忘掉二子的行为,不得不亲手为二子剪除荆棘,背负恶名,心中有所痛苦愧疚,所以对于长子留下的孩子,宠爱到了极致。

而对于杀害长子的真正凶手,心中必然已经恨到了极致。

想到去年那闯上扶风百层楼的年轻男子,宇文则神色沉郁许久。

随即睁开双眼,自桌上提笔蘸墨。

天京城中。

长公主府上的家将定松借以腰牌,入了太极宫中,脚步加快,一路上目不斜视,直往望云亭的方向走去。

望云亭在太极宫咸池殿和淑景殿之旁,在三座湖水之中,风景秀丽,太上皇这数年来,常常喜欢在此亭中奏乐赏景,不时邀长公主李婉顺同游。

偶有一次定松伴在左右的时候,露了一手边塞学得的粗狂琵琶手法,太上皇颇为喜欢,常常传唤他来同奏。

还没能够走过去,就听到了琵琶奏乐的声音,正巧奏到了第二阙中段,殿前演武那一小节,和往日里进程相同,并无半点差错,定松心中微松。

此番未曾迟了。

喘匀了气息,整理衣襟,放慢脚步,朝着望云亭行去。

江南道十一郡,皆为繁华所在。

而自广武郡出,往南而行两百余里,就能够见到丹阳郡的关城,沿路风光,虽然大多都只是颇荒凉的地界,却已经能够渐渐看得到南北不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