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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两千年前,血与火(一)

一墙之隔,黑压压的符文内蕴含着庞大而诡秘的能量波动。

那一摄拨开处,现出北弥生的面容,邪魅狂狷、轻蔑不屑。

他静静地盯着扶苏,挑起一边眉,等待回应。

翠神链无声无息自白素璃身后掠出,‘莫见界’在扶苏透过玻璃看清屋内人之时升起将整个区域罩于其中,师暄暄周身弥漫起浓重的紫光。

然而,屋内之人却没有任何动作。

看了眼桑夏的反应,姬戎渊悬起的一颗心缓缓落下。

她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至少,没有向扶苏一行人走去。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弥生,外面的人没有回答,她却缓声说了句,“我想听。”

屋外的人听见了这句话,白素璃急喊一声,“桑夏…”

话音未落,两枚黑色符文化为两道利矢向她飞刺而去。翠神链回护,发出一记闷声,符文并未消散,而是似是游戏一般幻作两尾小蛇一般与链身纠缠。

桑夏扭头看了眼身旁的姬戎渊,走到弥生身边,拍拍他的肩,“走吧,出去说,雨停了。外边有风,我喜欢风。吹着舒服。”

北弥生也扭头深深地看着她,片刻之后,似是在她的眼神中读懂了些什么,微微一笑。姬戎渊抬手,黑色符文便如来时一般缓缓撤去,纷纷回到四周围墙之上。

三人自客厅中走出,经过甬道,来到院内。

白素璃拧着一双柳眉,盯着桑夏,不明白为何她看上去那么淡然,完全没有一丝不情愿的模样。然而,扶苏却已经有了一丝察觉。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心念之声足以传递他想说的一切。跟我走。我们回去。说好了,你去哪里我都会陪伴于侧。

她抬眼只看了他一瞬,明亮的眸子便垂落下了。隐约,面容上有着莫可揣测的意味。

师暄暄始终安静地站在扶苏身后,紫光一刻未褪随时准备着,准备着先发制人,或者,迎敌。

“公子扶苏,”姬戎渊缓缓开口,唇畔含着明显的挑衅,“秦王长子。”

扶苏凝神看向说话的男子,眉头微微一蹙。这个身份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此时说来有何意义?

姬戎渊笑了笑,抬起微长的下巴嘴角抽了抽,“可还记得我百越西瓯一族!”

百越!西瓯!扶苏的眉头拧得更深了,眉心一跳一跳的,心中腾起升起极大的不安。

“2237年前,你那伟大的父亲刚刚一统七国,气势如虹啊!多么傲然于世的存在,哈哈…”姬戎渊笑得恣意,笑得嘲讽意味十足。

“我非常佩服你的父亲,他是一名伟大的帝王。不要误会,这些话,乃我姬戎渊真心之言,概无假意戏弄。”

姬戎渊看着扶苏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心中有说不出的痛快。

如果早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便该在得知他将桑夏带往润庐之时就找上门去了。

仁儒之名,不虚。而且,看上去也并不是那么蠢。

扶苏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狂跳,如擂鼓之声响于自己耳畔。不安之感渐渐透出一丝恐惧,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甚至不知道有什么可恐惧的。但,就是恐惧!

“帝国版图已成,千古一帝的脚步却未曾停下。你是不是以为他老人家想要征服更多的土地,更多臣服于他脚下的子民?”

姬戎渊歪着脑袋,表情怪异地扫了一眼其余三人之后,将目光再次落回到扶苏身上。

“你这么想,倒也不能说完全错。只不过,他的目的恐怕你这个做儿子的也未必清楚吧。”仍是十足挑衅意味的眼神,然而,扶苏已经没有去回应他了,而是两眼紧紧盯着他身后的桑夏。

姬戎渊看了桑夏一眼,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去看任何人。半仰着脸,望向远方天际。

“扶苏,你觉得这世间什么样的人最蠢?”姬戎渊突然向前走了一步,双方隔得并不远,这样一来他与扶苏之间的距离直线缩短了一些。

夜游者白素璃紧张地向扶苏身边靠了靠,翠神链随意念而动挡在姬戎渊面前。他轻蔑地看了眼那通体冒着绿光的神器,摇了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扶苏紧拧着眉心看向他,从头至尾没有回应。

姬戎渊并不在意有没有回应,睨向扶苏,“我来为你解答这个问题。这世间最蠢的,便是听信他人之言便妄起干戈之人。若只是一般寻常平民百姓,至多也就双方互搏,大不了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罢了。”

“但若那个蠢货是一国之君,一方霸主,你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吗?”姬戎渊定定看向扶苏。

心中似有一抹黑暗正在缓缓蔓延着,一点一点占领了他赖以自傲的光明。

扶苏从未像此时这样不知所措,无从应对。

他想过盘冥洞中人一定不好对付,一场恶战难免;他想过要如何保护周边的村落免遭殃及;他想过也许桑夏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来搭救,但他还是决定要来;

他想过对方也许和她之间存在着某种极深的渊源;他也想过她可能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他想了许多可能性,在得知她所在之时短暂的时间里做好了部署安排,却怎么也没想过,所有事情竟然与他也有着一丝关联。

不。不是一丝关联,而是有着莫大的关系。

父亲,永远都是父亲。父亲所做的决定,即便他多半不认可,但奈能有何?他能说那些都是错的吗?不能,强秦的统一对于泱泱大国的形成有着不可抹杀的贡献。

然而,再高伟的光辉也遮不住幽深的阴暗。

正如桑夏在后院里说的,光明就是光明,黑暗就是黑暗。这两者本就是不同的存在,彼此不可能完全将对方抹去,自然也无法相互抵消。

这不是简单的加减之法,因为这是由数不清的人命堆就的。微微吧

很好!姬戎渊看着扶苏僵硬的面容,心生痛快。

而更多的是,难言的恶恨以及比恶恨更深重的怒意。强自忍耐着,将两手置于背后,紧攥微颤的拳头会曝露心迹。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欲望,关于这点,我们都知道。然而一个国君霸主,手握强权,心中却只有欲望之时,对于天下来说,便是末日。你那位伟大的又愚蠢的父亲,就是,我们的末日!”

“逝者已矣,两千多年过去了,莫要羞辱我父亲!”扶苏微微低着头,看向姬戎渊的眼神阴翳无比。

“哈哈…”一旁沉默良久本就不多话的北弥生突然狂笑起来,笑得恣意放肆,笑得面颊泛红,笑得目含泪光。

扶苏的眼神越发愠怒起来。这世界上大部人都不可能任由他们羞辱自己的亲人,他也不例外。

更何况在他心中,父亲永远都是伟岸高大的存在。即便他狠厉得被称为暴君,那又如何,历史的推进,国家的一统不都是要流血有所牺牲的吗?

他很矛盾,心知在面对父亲的阴暗面时他不能装作看不到,但是…

“逝者已矣。来,对着我阿姐说。”北弥生轻轻将桑夏搂在臂中,眼中似有两道精光刺向扶苏。

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桑夏的双眼时,一切都变得无力了。她没有否认,没有!

“阿姐?!”不自觉地重复了对方对桑夏称呼,心瞬间沉到了幽暗的深谷之中,再不见一丝光明。

“就因为你那伟大的父亲,听信了什么灵山大巫后人说我百越西瓯藏有炼神丹的秘器,便起军来讨。五十万大军,足够将我们岭瓯之地移平了吧!结果呢,哈哈哈…”

姬戎渊知道北弥生不愿意亲口说出当年事,那就交给他吧。他愿意为他们姐弟俩做任何事,就像这姐弟俩从小到大都护着他一样。

当年,他没有力量做任何事。现在,他已经有些能力了。如果扶苏动手,他不介意将这位公子拖进地狱。

杀于无形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这老小子运气太好,身负万年帝柏树魂,真的不是对手。

但同归于尽还是做得到的,你们本就欠着我们数不清的人命,拿你来还,似乎也说得过去。不是吗!

“结果却被我们杀的人仰马翻!秦军骁勇善苦战,我很佩服,可惜了那些军士,人命都填在了我西瓯密林之中。

东瓯与闽越早早便被攻破了,你们便以为我们西瓯也同样不堪一击。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帝国君将,是不是以为我们这些偏远蛮荒之地的人皆为蝼蚁?可以随便贱踏?

蠢得不能再蠢的闽越之主,见势打不过就主动降服了,却没想到,降了也是死,一族几万人全部屠戮殆尽。连妇人老弱皆不放过…”

扶苏迎向姬戎渊的眼神,没有躲闪不作回避。时光不可能倒回,就算能倒回又能如何,他一样什么也做不了。他能阻止父亲吗?不能。他能让历史滚滚向前推进的车轮停下吗?不能。

“说到这里,你一定不明白我为何说这么多陈年旧事吧。那么,容我介绍。”姬戎渊有些欣赏扶苏的傲然正气,但欣赏归欣赏,你我终归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在下姬戎渊,百越西瓯君主译吁宋之子。不过很可惜以前我不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