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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兄弟相聚无锡

无锡的七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正值酷暑,梅雨的潮气还未散,家家户户都在梅雨季里买好空调,风扇,严阵以待。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天气特别的热。据报纸上说,已经有多人因天热而引发疾病猝死。

然而今年是一九九八年,全国都在风雨中抗洪,而这里竟然是这种情况,这可以说是上天有意怜爱这座富饶秀美的江南城市。有的小河竟然浅得见底,处在这个环境会让人觉得洪水是人们谈论的往事。

虽然是早晨八点多,可当张新健手中提着东北常见的那种大三角布兜,一步迈下火车门,还是觉得“呼”地一下进了蒸笼,热气,潮气顺着衬衫的领口袖口,直钻进去,身上马上发粘,衣服立刻就贴在身上了。每吸进一口潮气都发烫。

他马上又想起来安县的老家,那里麦子已经泛黄,许多庄稼已经成熟了。清晨的这个时候,田野里庄稼的叶子上,路边的草尖上压着重重的冰凉的露珠,许多较高的草被成熟的籽穗压得折断下来,垂在那里。冷森森的初秋的白气,在辽阔的原野上泛动,给人的感觉是那么宁静、清新。

下火车的没有多少人,稀稀拉拉地从站台往外走。张新健拎着他的大三角布兜,里面是他的几件换洗的衣服,和那台在北京中关村买来的笨重的针式打印机。他把电脑也带来了,是托运的。这些已经是他的全部寄托和希望,他真的已不再对那六千里之遥的家乡有什么希望了:那里养育他长大,却再也不能让他成长。

走出出站口,看到的是车站广场上的东一堆,西一伙的或坐在地上或躺在地上的人,和听到那些象日语一样的外地话,一句都不懂。抬头到处是大广告牌,稍远的是川流不息的车,分不清东南西北。

不过,这里让人明显感觉治安非常好,令他想起了一个词:繁忙、祥和。

张新建在电话亭给弟弟张新志打了一个电话,是一个女的接的:

“你好,张主任不在,我可以帮你打个传呼叫他。”

张新健急忙告诉她:

“好的,让他来火车站接他哥哥。”

张新健听那女的说弟弟有传呼机,真的为弟弟感到自豪。因为在来安县,全县有传呼机的没几个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人,是身份极高的象征。

“弟弟真是出息了。好啊。”

估计弟弟要过一会才能来,张新健从布兜里取出一张报纸,铺在地上然后坐在上面。地上很潮、很烫。

这时,路过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被戴红胳膊箍的老太太拦住了:

“吐痰罚款!”

老太太讲出了一句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把笔在一沓纸上划了一下,撕下一张给那男的。男的胆怯地四周看了看,放下行李,从旧上衣口袋里取出了很少的几张零票。收钱的老太太又朝张新健瞄了几眼。张新建这才注意到,四周的人都是穿短袖,还有裙子,自己穿着衬衫和全套西装,在这里的温度中穿得太闷热了,显得很不协调,一看就是外地的,甚至是穷地方来的外地人。老太太搜索的猎物肯定就是他这类的人。

车站的大钟已经指向九点了,弟弟还没有来。张新健已经口干舌燥,热的一阵阵头晕。要是能吃点冷饮多好啊。口袋里只剩下二十几块钱,今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留着吧。

他闭上双眼,感觉眼睛不看那些来来往往的车和人,自己脚下才能稳定下来,耳朵才能静下来。一睁开眼睛,地面就又像车厢里一样摇来晃去。

“这里好繁华,好热呀。家乡那片田野,又是多么清静温馨啊。小洁,你现在在干什么呢?”伴随着无限的乡愁酸楚,他的心情又回到一个星期前那片夜晚的旷野。

夏末的田野,四面全是的玉米、葵花田,有着黑绿的厚而长的叶子,高高地在四周围护着他和楚小洁。他们每次约会都相聚的这块空地,就像“天当被地当床”的一个小卧室。人静之时,田野里和草丛中,除了各种小虫子的叫声,似乎还能听见庄稼的在窃窃私语。一望无际的黑魆魆的田野,连一丝风都没有。

张新健和楚小洁就双手紧握在一起,跪在地上铺的衣服上,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这是离别,又不知何时相聚。

“我舍不得你走。”

楚小洁无奈而又伤心地说。可她知道说这话是徒劳的。

张新建知道,不用解释什么,为了他们俩,他必须走。

“别把我丢在这儿不管,别忘了我。”

楚小洁再也忍不住,趴在张新健肩上哭了起来。

“我知道我不该哭,在你走的时候哭不吉利,可是我舍不得和你分开呀。”

张新健没有哭,没有说话,只把她的头和自己紧紧靠在一起,用手疼爱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好久,张新健才扶起楚小洁,说:“小洁,我不会让你永远哭的。为你,为我们,我要去创造一个天堂!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忘记你,千万别以为我这次是抛下你逃离。任何时候也不要那么想。你懂吗?如果顺利的话,明年,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就来接你。”

田野里,虫鸣更显的寂静,空气里是浓浓的庄稼气息,没有一丝灰尘,没有一丝烟雾。月亮爱怜地看着他们难舍难离。

三年了,张新健和楚小洁经历了多少苦难啊。坐火车这两天里,渐渐泛起的乡愁越来越浓重,张新健就不断回忆,那么多的回忆都让他落泪。

“小洁,我发誓,我们没有结束。”

当张新健看见弟弟张新志走到车站广场中央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张新志穿着一身平整的浅灰色半袖工作服,戴着近视镜,走路挺胸抬头,步伐充满自信。比上一次在家见面成熟多了,结了婚工作了就是不一样。他早已看见了哥哥,径直向他走来。

“我来晚了。”张新志对哥哥亲热地一笑,并习惯地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随后从哥哥手里就过打印机的布兜,“给我拿着吧。”

张新健跟着张新志向出租车停车场方向走,心里感到亲切和踏实。当初他提出,要出来找机会。是张新志第一个赞成,并且让他尽快来无锡。

当年去大连买电脑,张新志陪着张新健在校园的槐树林里散步,新健跟弟弟走在一起,也是这种亲切、踏实的感觉。这不仅源于他们从小就手足情深,还因为他们真心的互相赞赏。

而现在的张新志,跟当年在大连校园里的张新志,傲气与文雅依旧,但是脱去了稚气,增多了沉稳。

他们刚一走近停车场,一个瘦瘦的人走过来打招呼说:

“哎呀,我认识你们的。你们又来无锡啦!”

“可我不认识你。”

张新志一直挺胸抬头向前走,脚步没有丝毫减慢。

“你们不是从上海过来的吗?上一次还坐我的车。”

那人在边上紧紧跟着他俩,边走边说。

“上海?上海是哪?我不知道。”

张新志用嘲讽的不耐烦的口气顺嘴说了一句。还是继续走。他还像上大学时候那么头脑敏锐。

“不坐我车就算了,还说连上海都不知道。真是的。”

那人嘟囔了一句,也没敢再说什么,回身走了。

“自找没趣。哼。哥,以后遇上这种人,只管走自己的路,不需要理会。”

张新志自始至终看都没看那人。他领着张新健直走那排得整整齐齐的出租车队伍边,和张新健上了第一辆出租车。

“去行李托运处。”

张新健干脆利落不容置疑地对出租车命令。

在行李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