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健站在楼群之下，哭了好一会儿才擦干满脸的泪水，自言自语道：

“不行啊，哭有什么用？我得想办法找到小洁，我一定要见到她！”

他想了想，想到了那个菜市场，只有到那里才会有线索。他又从铁栏杆的豁口钻出来，跑回菜场里。

楚小洁来到唐山这些天，没有一天不想张新建的。临来时，张新健送给她一张两寸的照片。她就把照片贴在一个日记本里，每天晚上临睡觉前，都从床下的小盒子里把本子拿出来，久久地看着。她的二姨王华和二姨夫的姐姐徐荣，以为她在看书学习。

楚小洁越来越想张新健了，刚来是那种坚强的决心快消失没有了。她有时已经想，如果不来这里，就算养鸡场关闭了，回到家里，虽然不能天天见到张新健，可是离得那么近，经常见到还是容易的。

于是她就想到了自己小盒子里藏的二百块钱，如果实在忍不住思念，就回去！这种分离的日子太折磨人了。虽然回去将来也不好办，但是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去吧！

她称呼徐荣叫大姨。今天，她和二姨、大姨晚上九点多才从餐馆回家来，去卫生间洗了澡，回来看张新健的照片，看了许久，就关了灯，在被子里惆怅。她不知道，此时她日思夜想的张新健，已经心急如焚地坐出租车来了，离她越来越近了。

深夜两点多钟，朦朦胧胧的楚小洁听到房间外面有开门声和说话声。不一会儿，二姨王华跑进来，语气异样地叫她：

“小洁醒醒，张新健来了。”

客厅里传来徐荣的喊声：

“小洁，快出来，你们场长来看你了。”

楚小洁怀疑自己听错了，心里疑惑不解：

“怎么可能？……”

可很快她就分辨出了张新建那熟悉的声音。

楚小洁披了衣服，也没穿鞋，跑到卧室门口，开门一看，真的是张新健！

看见她出来，张新健向她亲热地一笑。这笑容，让楚小洁的心感觉就像久旱枯萎的禾苗，突然降了一场畅快的大雨，无比滋润不比清新。

其他人都不在家，只有王华和徐荣在家。张新健和她们聊了几句，对她们说，是出来办事，顺路来看看楚小洁的。

坐了一会，徐荣和王华都回到卧室睡觉去了。送张新健来的是住在餐馆里的另外两个亲戚，他们也返回餐馆睡觉去了。客厅里只剩下了楚小洁和张新健。

楚小洁早把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放在沙发上面，为张新健铺好，然后和他面对面坐在被子上痴痴地彼此凝望。楚小洁发现，刚刚十几天没见张新健，他瘦的令她心疼。

“你带我回去吧。”

这是楚小洁跟张新健单独在一起，说的第一句话。

张新健的心，就像荒芜的冬野，一阵春风吹过，瞬间冰消雪化、暖意融融。

在来唐山的一路上，他胡思乱想了很多，他最担心就是楚小洁变心了，对他的到来不冷不热，甚至想，她会不会责备他来找她。

张新建轻轻地、动情地说：

“小洁，我不是来接你的，但我也不是出门办事路过这里，我是特意来看你的，我太想你了，我后悔让你走。”

说完，张新健热泪盈眶。

这也是被楚小洁感动的泪。是啊，听楚小洁那一句话“带我回去吧”，自己千辛万苦有什么不值得呢！

楚小洁也急切地轻声对他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因为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会来这边办事。我也好想你，天天想你，我觉得我坚持不下去了，我想回去找你。我还担心，在这里将来也不会安全，我昨天听她们边说边笑，好像要给我介绍一个对象。”

张新健慢慢冷静下来，他安慰楚小洁说：

“小洁，别想那么多。我们还得暂时忍耐。你忘了我们在家里分开时候说的理想吗？今后的日子，要靠我们自己创造一条路呀。现在我们都是没有什么建树的，回去仍然不是万全之策。”

说完，张新健从大衣口袋里取出那个日记本，还有一盘录音磁带，是他前些天去县城买的，是他和楚小洁最喜欢听的《朋友别哭》。张新健放到楚小洁的掌心，对她说：

“这是我在火车上写的，全是我对你倾诉的心里话，你先拿着，收好，别被她们发现。你一定要相信我，而且，一定不要辜负我。”

楚小洁拿着本子和那盘磁带，深情地点头答应。

谈话的时间不能太长，因为已经深夜。楚小洁让张新健躺下先睡，她看见张新健脱下的衬衫脏了。就拿到卫生间很快洗净，脱水，晾在阳台里。然后回来，关了客厅灯，悄悄摸到张新健跟前，深深吻了他一下，才回到自己房间去睡了。

四点多，徐荣和王华就到餐馆去干活了。穿着睡衣的楚小洁便钻进了张新健的被子里。她忘情地吻张新健的嘴，吻他的眼睛，终于把张新健惊醒了。张新健吃惊地小声问：

“你怎么敢来？她们呢？”

楚小洁笑着说：

“她们去餐馆了，我今天请假陪你。现在家里没人了。”

张新健这才放心，他紧紧搂住楚小洁。楚小洁闭着眼睛，承受着他忘情的亲热，好一会，她呢喃地说：“我就好像回到了家，回到了鸡场，回到了我们月光下的爱的小屋。那是多么幸福啊……”

一个是重情重义，一个是珍惜从前。这是没有功利心的纯洁的真情。这种爱，才会让他们有此勇气，来藐视世俗的束缚。只有这种真情才能不顾一切。

早上八点多钟，张新健和楚小洁并肩走在去唐海镇的街道上。

张新健计划好的今天早晨就走，返回来安县。可是吃早饭的时候，他一口饭也没吃，只感到浑身疼痛，头晕无力。他知道自己的病复发了，在发烧。来的一路上，焦虑和辛苦已经使他的病早就加重了，只是，他被心中要见楚小洁的那种精神力量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楚小洁太了解张新健了。一见到张新健这个状态，马上领他去医院给挂点滴。再也不许他说走的话：

“我怎么能让你就这么带着病上路回家。”

楚小洁手拉着张新健的手，陪他慢慢的走着，尽情的享受着这短促的、来之不易的幸福时光。这时，唐海镇电视塔上的高音喇叭里，播放着现在正流行着的歌曲《飞天》。

……

烟花烟花满天飞，你为谁妩媚，

不过是醉眼看花花也醉。

流沙流沙满天飞，谁为你憔悴，不过是缘来缘散缘如水！

张新健心有所感，疾病使他声音发抖，他喘息着说：

“小洁，你听，这首歌的意境，多么悲凉，又好像抱着希望，多么幸福，又多么痛苦，多像我们倆的现在啊。”

楚小洁攥着他的手，坚强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