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利塔的高坡之上，一道白色的光柱在深黑夜空里甚是显眼。

倏然寂静中，莉莉安再三确认战斗系统里的提示，肯定罗克珊短期内无法醒来，才后退了两步。

黑白法术的交战说着复杂，实则只是对垒，谁对生命力的掌控更强，便可压制谁。

圣者虽能净化，但在这般情况下并不万能，尤其是罗克珊这样带着这般无数的黑雾与必死决心的——

只能先将她和过浓的黑雾分离，再拿下她本人。

……思路虽是清晰，可她其实很虚。

她不确定罗克珊的目的，也不曾真的和黑法术师正儿八经地打一场。

“如果她留下了足够防御的黑雾怎么办？”庆典前她还问过亚修。

“黑法术师也未必经验丰富，尤其是能随手构建法阵的圣者。”亚修说，“如果这位罗克珊是罗克珊·海德，那么便会不留余力。”

“她在这儿生活了二十年，其间有无数次机会对威尔森家下手，可直到如今才动手……她的目的是雷特家族。”

“也许是计划里的一部分，也许只是心血来潮，可她会全力以赴……反而不会在意防御的问题。”

说到最后，少年仿佛是想起了些什么，若有所思：“与其说是仇恨力量，不如说是……除此之外生命再无意义。”

和少年的判断一模一样，罗克珊只想速战速决，没有一点防御的打算。

最后只能乖乖在光柱里当自己的雕像。

……

莉莉安这一步退得并不明显，人群里仍是寂静一片。

她绞尽脑汁进行的战斗，前后不过几分钟罢了，围观者甚至最开始的惊讶尚未过去，眨眼般又尘埃落地，自然得花点时间恢复。

但她没想到，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居然是——

“海德家，竟然还有人活着——”

“该死的海德家！”

她嘴角一抽，扭头瞧着阿诺德跟个神经病一样靠近光柱，忍不住懒声道：“领主大人。”

“啊？”他倒也听话，或者生怕再出什么事，这一叫立即回了头。

“她随时会醒。”莉莉安指了指光柱，“只要黑法术师醒来，转化了黑雾后随时可以冲破白法术的禁锢。”

直接杀死罗克珊是莉莉安做不到的，然而更重要的原因还包括她那敏感的身份。

罗克珊·海德没有死，却成为了黑法术师，二十年来都藏在维利塔。

她复仇的心之迫切，手段之不计后果是莉莉安没想到的。

是当初那场由雷特家族主持的审判令她怀恨在心，还是另有隐情……

莉莉安想着事情，神情渐渐凝重，阿诺德面色一变，猛然向后退了几步，生怕罗克珊突然探出一只手。

眼看着他退到安全距离之外，莉莉安才抬起头，恢复了平静：“我骗你玩的。”

“……”

圣者的封印有质量保障，除非有谁从外部破坏，罗克珊在其中醒来也根本召唤不了黑雾，自己是绝对出不来的。

不再管阿诺德怎么鬼畜，她回头想去找克劳德。

因为亚修在后面看着，她刚才专心对付罗克珊，没理会，现在解决了这边，她得回去看一眼。

没错的话……那人是傀儡，如果侵蚀还没到临界值，指不定还有救。

结果人还没找到，耳边突然来了声：“吉恩？！”

她顺着视线看去，发现总管站在克劳德跟前，眼神语气惊诧至极。

莉莉安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想起来时也倍感惊讶——“吉恩”的任务是那个在护送蓝宝石吊坠回领地，路上却被袭击失踪的人。

克劳德就是……吉恩？

那么将蓝宝石吊坠盗走的人……是罗克珊？

莉莉安又回头朝封印了罗克珊的那道光看去，眸色沉沉。

她皱着眉走过去，阻止了冲动着因为认出他而想要触碰克劳德……或者说吉恩的人：“闪开，我短时间内只能净化一个人，不想死就给我站远点。”

她脸色严肃，又有人替她开了路，其他人就不敢再多说什么。

……

莉莉安径直走到吉恩跟前，视线锁定在了这男人身上。

因为战斗，吉恩身上的黑色斗篷被磨得残破不堪，露出身上道道伤痕，黑雾在伤痕里蛰伏，偶尔窜起一下。

“你们认识这个人？”莉莉安指尖落在他的手臂上，一下被冰得迅速抽开手。

“他是威尔森家最强的侍卫……”总管的语气里透着分小心翼翼，“那时丢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一是因为圣者战斗力看着太强，想起先前的不敬怕被打。

二是……

莉莉安看着这丫的视线还拼命往后窜，给自己疯狂提示别把事情传到卡蕾耳朵里，也是服得不行。

就你们贵族逼事儿多。

卡蕾没来的时候你们大张旗鼓找这东西时怎么没这个数。

“请问……现在您能净化他么？”眼见莉莉安就差把不耐烦大写在脸上，总管苦笑了一声，问得很诚恳。

“侵蚀程度太重了，强行净化他活不了多长时间。”莉莉安直截了当。

【侵蚀程度80%】

在眼前闪现的侵蚀度连她都倍感麻烦。

黑雾侵蚀会破坏人体机能，时间一长，哪怕净化了也有弥补不了的问题。

而罗克珊对傀儡的待遇又着实不好，连他本来就不轻的伤也没处理过，没细看也有扑面的棘手。

回想起来……那次被她撞见这人倒在楼梯下，就已经快撑不住了。

如果那会儿罗克珊没“及时”叫住她，这事儿也不会拖到现在才被发现。

想到这她就烦得不行。

总管戚戚然：“那我们能怎么办？”

“慢慢来。”她抬起头道，“领主府里有没有能关押人的地方，先把人转移了关起来。”

末了，她好心提醒：“克劳德……啊不，吉恩哪怕能净化完，受黑雾影响，十有八九会丢掉不少记忆。”

她知道总管想让自己尽早净化吉恩，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怀揣着宝石去向的线索。

总管本就不太好看的表情又白了几分。

“他还真是……唉。”总管摇了摇头，很是哀伤。

“我们会尽力的。”这一句话突然冒出来时，莉莉安诧异地回头，对上一道灼烫的视线。

“那就麻烦……卡蕾小姐了。”安静了数秒，她抬了抬下巴，算作应答。

——

——

这个叫吉恩的人真惨透了。

被袭击时就受了很重的伤，之后还成为了罗克珊的傀儡，哪怕一身力气根本抵不住侵蚀，从袭击到现在也没几天，就跟废了似的。

晚点能不能记起丢失蓝宝石吊坠那段时间所发生的的事情，就更不清楚了。

但那些是威尔森家需要头疼的事——

事实上，蓝宝石吊坠失窃的事，根本瞒不住卡蕾。

许是帝都的一些传闻，加之她又发现了什么，只朝阿诺德逼问了几句，就得到了只言片语，再拿着只言片语去和总管对峙，不一会儿就得到了真相。

“呵，威尔森家真是可以，看来海德家的亏你们吃得还不够。”冷嘲热讽写在脸上，她二话不说地将这件事划到了自己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