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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话 欺骗与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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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先前二人先前说了什么,随着徐芮来到花厅的钱奎面上满是喜色,连带着对天歌的态度,也比先前好了不少。

眼见一派宾主尽欢,徐芮作为主家留客设宴,却见自打钱奎进来之后便一直没有说话的喻佐站起身来,带着一如既往的疏离与漠然开口:

“徐小姐的好意我等心领,只不过眼见便要年沐,今日核香的结果我等还得回去记录在册,制香司也还有一些事未处理完,只怕耽搁不得。”

徐芮不由看向旁边的钱奎:

“钱大人,您看这……”

钱奎闻弦知意,当即笑着看向喻佐:

“喻大人,既然徐小姐都已盛情邀请,咱们不妨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左右今日核香没有什么问题,登册也不过是随手一记的事情,驳了人小姑娘的面子,终归是不大好是吧?”

若是放在往日,按照喻佐的性子,定会多少给钱奎几分薄面,可是今日也不知怎得,喻佐却一改往日态度,冷眼一扫钱奎:

“钱大人若是觉得不大好,那便自己留下来用饭好了。我先回制香司了,若是遇到师父问起,还请钱大人原谅我寻不到由头替你圆过去。”

说完这话,喻佐也不管钱奎面色如何,竟是一甩袖径直往外走走去了。

徐芮面露为难与怯怯之色:

“钱大人,喻大人这……可是小女今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惹得喻大人心生不满了?”

说着徐芮看向天歌:“林花师,方才可是发生了什么?”

天歌闻言一摊手:

“方才搀扶喻大人进来之后,大人说要一个人歇息片刻,我便一直守在院子里,以防大人有什么吩咐。及至方才大人传唤,我这才进来,话都没说上两句,您二位就回来了。这一切都有门口那丫头作证,我跟她都在院里杵着呢。”

“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徐芮面有焦灼,不由看向钱奎求助,“钱大人,您与喻大人共事多年,定然最了解喻大人,可是我们今日疏漏了什么,让喻大人不悦了?我们这……”

“徐小姐莫要着急。那姓喻的小子本就这么一个不讨喜的性子,阴晴不定的,鬼知道他又抽哪门子的风。”

冲着喻佐离去的背影翻了个白眼,钱奎又道:

“徐小姐盛情邀请,钱某本不该拒绝,可如今既已成这样,今儿个这顿饭怕是吃不成了。不过徐小姐放心,方才钱某所应之事,定然不会食言,徐小姐且安心静待消息便是。”

“既如此,那小女子便再感激不过了。”徐芮一脸感激之色,说着伸手作请,“我送钱大人。”

-

天歌随着徐芮一道送钱奎出府,直至马车离去,喻佐也不曾再次露面人前。

眼见两辆马车转了个弯儿不见了,徐芮与天歌这才对视一眼,转身回了平时叙话的花室。

此刻花室当中,早有一人在候着,正是为了能让天歌送喻佐回花厅,一开始就称病不曾作陪的徐竖

——今日徐竖若是在场,那么怕是轮不到天歌与喻佐独处叙话。

见二人推门进来,徐竖当即迎上前来:

“怎样了?”

天歌看了徐芮一眼,后者当即受意率先开口:

“钱奎已经答应,若是徐记愿意拿出五千两银子,那么他愿意从中斡旋,为徐记与制香司牵线,助徐记盖过朱记一头,成为大周第一脂粉商。”

“没有犹豫?”徐竖问。

徐芮摇了摇头:“没有犹豫。”

听到这句话,徐竖看向徐芮和天歌二人,叹了口气。

作为在北地经商多年的老人,钱奎是怎么样的人他再了解不过:

“此人虽爱财,但这么多年来能在方古那老狐狸下面稳坐副司正的位子,全在其从不会拂方古的逆鳞。他知道方古将制香司看得比命还重,所以就算再贪财,也不会冒着冲撞方古的风险。”

“如今他这般爽快应下此事,看来我们先前所料果真不假,制香司当真有以徐记做棋的打算。”

“喻佐不会答应的。”

说这话的人是天歌。

徐芮闻言一喜:“他答应帮我们了?”

天歌摇头:“没给准话,但却也没有拒绝。不过他这样的人,没有拒绝,便算是同意了。”

“之所以没有当场应下,我想,应该是不想受人胁迫。”

说到这里,天歌无奈一笑,“他觉得我在逼他在利用他,如今应该大为恼火。不过等他冷静下来,便会清楚,对他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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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辘辘,向着宫门的方向行去。

制香司上下皆知喻佐患有咳疾,所以安排给他的马车特地加厚了帘子,放了高围的小炭炉和汤媪。坐在里头,宛如春日温沐,浑不觉外头冬寒刺骨。

可此刻的喻佐静坐内里,却还是跟先前吹风受寒一般,咳嗽个不停,就连后头的钱奎也听得清楚,暗叹这病秧子怕是时日无多。

旁人不知为何,但喻佐却清楚自己缘何这般。

他是被气的。

是被那个林家小儿气的!

得亏他还觉得与那小子相见恨晚,甚至将他看做可论香技的挚友,谁知这小子竟然骗他!

从怀中摸出先前林府侍从递送拜帖时夹送的纸条,喻佐一个气恼便抬手将撕了个粉碎,丢进了车内小几上的小炭炉中。

随车的炭炉炭火本就微小,被他这么一丢,纸片燃烧之前先飘出几缕黑烟,呛得喻佐忙不迭撩开车帘,趴在窗口咳了起来。

车内闷热,车外干冷,帘子陡一打开,冷风便兜头吹来,将他吹了个透心凉,却也让他先前的郁闷气恼散了几分。

在窗口趴了一会儿,直到再次咳了起来,喻佐这才重新合上帘子,但脑海中却已是今日在徐记花坊发生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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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将核香的日子定在今天,是因为天歌在夹条中约他相见的便是今日。

他本以为此次相会依旧会如那日一般,会是两人坐论香道,却没成想师父知道此事之后,选了钱奎与他同行,甚至下了要让他结交徐记,并收纳为制香司所用的命令。

因着多了钱奎这个不定数,所以他提前择机会让人给天歌传了话,这才有了核香到一半装病,再由天歌送他去花厅的事情。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高高兴兴的随那姓林的小子去了花厅,却哪里料到这小子……

喻佐袖中双手紧握成拳,然而没多久却还是松了开来,闭目长出一口气。

其实,这倒也算一件幸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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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喻佐来说,他这一生中,有两个非常重要的人。

其一,便是众所周知授他香技,并对他给予厚望的现任制香司司正,他的师父,方古。

剩下的一个,则是一道生活不足半载,却影响了他一生的人。

那个人,也是他的师父。

他的名字,叫归有荣。

初见归有荣的时候,他不过街边行乞的丐子,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就连上顿也有可能被人抢走的苦日子。

是归有荣的出现,让他得以温饱,得以启智,得以发现香道的神奇,自此踏上漫长却又奇妙的制香之路。

于他而言,归有荣是师,亦是父。

尽管这样相伴的日子,只有半载,可在之后十几年的漫长研香岁月里,却如同最初照射进他生活中的那道光,是他得以在黑暗中坚持的希望。

外人都道他是方古最疼爱的亲传弟子,可却没有人知道,这看似光鲜亮丽惹人艳羡的身份背后,是从未曾有过的信任,是防备怀疑与折磨。

从七岁开始,只要他稍一犯错,便会被关在制香司后院从不燃灯的屋子里。

那里没有窗户,没有光明,只有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磨牙啃木的老鼠。

在人前时,方古对他疼爱有加,关怀备至,可在人后,他承受着的却是无尽的,谩骂与折磨。

在坐上副司正之位以前,他背上的鞭伤从未好过,每次碾花材时,后背的伤口都会被牵动生疼。

可他除了忍,别无他法。

他曾试着逃离,试着摆脱,试着如归有荣那般离开制香司,可毫无根基的少年又能去往何方?被追回之后,等待他的,只有更加漫无边际的谩骂与折磨。

他本以为当上副司正之后,便可以彻底脱离这样的日子,可谁曾想,逃离了鞭打的折磨,却挨不过毒药的浸漫。

也正是在那时,他忽然想到了当初归有荣想带他离开时说过的话。

“方古是个疯子,你既是我的弟子,我离开之后,他定不会善待你。”

——是的,归有荣最初是想带他离开的。

是他自己,不想再经历那般颠沛流离的日子,不想再餐风露宿三餐不继。

所以他选择了留在制香司。

本以为前途一片光明,可谁曾想等待他的却是另一座魔窟。

可是当他明白这些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

那些方古对归有荣压抑多年的不满与嫉妒,都变本加厉的返还在他这个归有荣曾经的弟子身上。

他打小便表现出的制香天赋,也被方古刻意压制,并不断否定批判。

在方古看来,要制出好香,唯有法古效祖,以古代先贤的制香方式来研制当今新香。所以他但凡标新立异推陈出新,都会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