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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父亲之谜3

谢张氏似仔细回忆思索了一番,终是摇头:“不曾听他说起要去见什么人,但你父亲一生所交名士也不知凡几,偶尔出去拜访一些名士大儒也是常有的,倒是去逝的前两日,祖母见他神情郁郁,似有些不愉快,他独自一人站在他院前的那棵梧桐树下呆了良久,祖母怎么劝他也不肯听,

那日又下了一场大雨,他整个人都淋湿了,第二日就病倒了,陡然间咳血不止,祖母吓坏了,还专门请了宫中的医者来看,原以为不过是一些伤寒的小病,可谁知那医者竟说,你父亲本身就患有心疾,乃不冶之症,这一次淋雨便彻底将身子给击垮了,便是华佗在世,也回天无力……果然才过了一日,你父亲就……”

言至此,谢张氏再也说不下去,声音又控制不住哽咽起来。

谢陵心中亦是如潮水激涌,悲怆油然而升,填满了整个心房,脑海里却是腾地一亮,梦回莺转,仿佛又回到了年少之时:

她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秋千上,看着父亲长身玉立于树下,微风拂过,墨发轻扬,白衣胜雪。

“阿陵,快过来,阿翁今日考考你学问,可好?”

“好。”

“你看那树上的叶子微微摇晃,到底是风在动,还是叶在动呢?”

“阿翁,阿陵觉得,风未必在动,叶亦未必在动,大抵是我们的心在动吧!

阿翁你看那边无风,可花依然飘落,这是不是正应了佛语中的一言:非风动、亦非幡动,乃是仁者心动?”

那日她说完这句话后,分明看到了父亲脸上的喜悦和惊讶,可转瞬,却又听他怅然道:“阿陵,你很聪慧,待你长大了肯定与别人不一般,可惜阿翁看不到了。”

“怎么会呢?阿陵很快就会长大了,到时候阿陵也要跟着父亲去踏遍名山大川,看长河落日,千山暮雪。”

父亲的手抚在了她的脸上,那眉目如画的脸上满是爱怜和忧悒:“好,不过阿陵,你长大以后一定要学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姐姐,咱们谢家人还是不要做那被供奉在庙堂之上的乌龟,咱们做闲云野鹤的隐士,你说好不好?”

“好!”

之后,她被父亲揽进怀中,在他散发着郁金花香气的怀里渐渐入睡,依稀间似乎听到了一句:

“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口随心动,不知不觉,竟将这首诗给念了出来,一旁的谢张氏猛然一怔,惊道:“阿陵,你怎知这首诗?”

“这首诗怎么了?”

“那日你父亲临去前,祖母坐在他塌前,就有听他念这首诗。”

谢陵也是错愕,忙又问了句:“除此以外,父亲还有说过什么?”

谢张氏又摇头说不知道了,过了好半响,只道:“什么落叶什么悲的……他话还没有说完,就闭上了眼睛,祖母也记不清了,记不清了……”

谢陵的脸色便微微一沉,脑中似有一根断弦即将要接上,却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门边传来,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婉沥的轻呼:“阿陵,母亲正在寻你,没想到你在你祖母这里来了!”

正是朱氏领着两女婢走了进来。

说着,人已走到她面前,又吩咐身边的婢子道:“快,拿出来给老夫人和小郎君瞧瞧!”

两个婢子应声,一人手举着一只描金填漆的托盘,一人拿着玉如意走到了她面前。

只见那手拿玉如意的婢子将那托盘上所盖着的锦绸挑开,那托盘中好似有银光如雪般流泻下来,却是一件用冰绢所作的裳服。

那婢子将衣裳抖开,就见是一件白色貂毛滚边覆绢纱的织锦外裳,看上去并不繁复花哨,却贵在精致绝美,价值连城。

“阿陵在罗浮山的这五年,母亲没有为阿陵做些什么,便赶在你回来前,就做了这一件衣裳,想着如今的士人们皆喜返璞归真,不是着白就是着玄,阿陵的玄裳倒是不少,也不知这件白裳是否能合阿陵的身,是否能得阿陵喜欢?”

“来,快给小郎君试试,正好也让阿家看看子妇制服的手艺如何?”

两名婢子拿了裳服就要给谢陵报上,却见谢陵忽地抬手,将那裳服推了开,冷眼看向朱氏,问:“父亲患病期间,你可有在他身旁侍疾?”

朱氏一愣,僵着脸讷讷问:“阿陵,你说什么?”

“我问你,父亲病故之前,你可有在他身旁侍疾?”谢陵再次提高声音复述了一遍。

朱氏的脸色顿时白了下来:“这好端端的,怎么又提到你父亲了,阿陵……”

话未完,就见谢陵已朝屋外走了去,朱氏顿感心惊和莫名,惶措之下便望向了谢张氏,委屈道:“阿家,子妇这次可没做错什么吧?子妇膝下无子,便当阿陵是子妇唯一的儿子,只想尽自己的一番心意好好待他,可这孩子,难道就因子妇不是他生母,他便不喜……”

“朱氏,你妄言了,我谢家教养出来的孩子,岂能是如此心胸狭隘之辈,母慈子孝,兄友弟恭,亦是我谢氏之家训,阿陵今日心情有些不好,你做母亲的就宽容大度一些吧!”

“是。”朱氏低头,双手交握于膝前行了一礼,颔首掩去眼中的一丝不忿与疑赎,又含笑道,“对了,阿家不是想去寺庙里拜拜佛祖吗?子妇听说这几日顾山上的香山寺香火最旺,知客最多,阿家不如到那里去看看,子妇也正想去给阿蕴求一支签呢!”

“求什么签啊?”谢张氏问。

朱氏便笑道:“自然是姻缘签啊!再过几日,太子于东宫摆宴,若是按往常之例,便是名门贵族的女郎也是可以去参加宴会的,子妇心想,太子殿下还未娶正妻,丁贵嫔娘娘性好山水,犹喜高山流水之琴音,而我们家阿蕴又是琴技这方面的天才,以她那一曲嵇子之《长清》,未必不会在女郎们的宴会上拔得头筹,赢得丁贵嫔娘娘的喜爱……”

“朱氏,你别再说了!我谢氏女儿不嫁萧氏皇族!”

万未想到一番话还未说完便被打破,朱氏脸上又笼上尴尬之色,颔首道了声:“是,可是,阿家,这是为何?以阿蕴的才貌,若是不嫁萧氏皇族,不嫁太子,岂非可惜?”

“这世间的荣华乃是第一险要之事,荣辱立,然后睹所病,货财聚,然后睹所争,朱氏,你可明白这其中之意?”

谢张氏这么一说,朱氏脸色一白,又不禁垂首,羞愧的答了声:“是,子妇明白。”

“明白了,就下去吧!阿蕴的婚事也用不着你来操心了,我这心里自有打算。”

谢张氏说完,朱氏的唇瓣又动了动,似想要说什么,却见谢张氏一幅极为疲乏的样子,根本无心听她说下去,也只得道了声:“好,那阿家好好休息,子妇便忙去了。”

……

另说到谢陵回到自己的德馨院时,便立即叫秋实将她在晋陵遇刺时所取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