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决平生第二次走进这座只手摘星辰的高阁时，内心是无法言语的宁静。

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传说中荒无人烟的玄荒古狱之中遇见那么多的故人，乃至于几乎未曾经历过什么磨难就来到了浣星阁的门下。

“吱呀——”

长年未曾被人推开过的两扇雕花木门渐渐地被人推开，只闻到一缕清浅的幽香隐隐约约地逸散而来，紧接着便是浣星阁主人温和清冽的声音——“你又来了。”

“先生……”白决刚想要开口，就被对方按住了话头。

“先坐下喝一杯茶。”

白决转过视线，就看见一室的清明，室内靠近隔帘的地方，浣星阁主人在不紧不慢地捏着茶盏喝着茶。

他愣了愣，方才道：“好。”

一室泠泠的茶香，谁也未曾想到白决在放下茶盏以后会听见浣星阁的主人对他说这样的一句话——“我可以实现二位的一个愿望，各自，一个愿望。”

浣星阁主人顿了顿，接着道：“两厢情愿，童叟无欺。”

“二位？”白决皱了皱眉。

浣星阁主人微微一笑，放下茶盏，与他道：“自然是二位。”

“你——”

对方直接打断了白决的疑问，略一挥手，紧接着便是凌然的神魂自白决的体内汹涌而出，眨眼间蔓延到了案几的一侧，化为了一道人形。

“春秋匪解？”

浣星阁主人抬起茶盏对着他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笑道：“你在想什么？”

落地成人的是一名眉目凌厉的青年，唇角带笑，稍稍柔和了几分眉目之间天生所携带的一股妖煞之气。

“为什么？”春秋匪解淡淡地垂眸问到。

“哦？”浣星阁主人笑着道，“既然确实是来了两位，这送上门合情合理和规矩的生意，我怎么可以不要呢？”

“我的这个地方，已经寂寞了许多年了，难得这么热闹一回。”

白决仔细打量了一眼春秋匪解，却是发觉自己的这位“凭空”多出来的师兄还当真是自己的师兄——单凭那一身红配绿的衣饰，就完全看得出来，他就是深受曲敖熏陶的。

“你有什么想法？”

白决在问春秋匪解。

只见春秋匪解与他对视了一眼，紧接着笑了起来，指着门口对白决一字一句道：“请你先离开，我待会儿就出来。”

浣星阁主人晃了晃他手上的那一盏茶，茶汤色泽金黄润泽，明媚如春花秋月。

白决到底还是从阁中出去了。

他不是执着强求的人，但也同样不是完全不会难过的。

明明两个人都已经共同经历了许多磨难，结果到头来，却依然是一无所有。

等他回到浣星阁中的时候，春秋匪解的神魂刹那间钻回了白决的身体之内，连一个招呼都没有打。

浣星阁主人像是从来都没有见过春秋匪解一般地依旧把玩着自己各色的玲珑茶具，也仅仅是在最后一瞥当中意味深长地看了白决一眼。

“你在想什么？”

白决摇了摇头，继续道：“我在想，你想要从我这里获得些什么。”

浣星阁主人指了指白决的胸口，道：“你既然想要从我这里将你失去的东西取回去，还想要获得某些过于强大的力量，就应该要付出足以与之相匹配的代价。”

“而且，你只能够选择实现一个愿望。”

“可是……我的身上真的有什么对于你而言拥有足够价值的东西吗？”

浣星阁主人颔首道：“有的。”

话音刚落，他就从白决的身边抽离出来了一份东西——“这是你的母亲对你的记忆。”

接着，他又抽出了一份东西——“这是你的父亲对你的记忆。”

然后是“云师兄”、“秩行渊”、“谢秉心”、“程丹青”……乃至于无穷无尽多人对于白决的记忆。

“最后是——世界对你的记忆。”

浣星阁主人抽出了最后一份记忆，朝着白决展示，显示出了一种五彩缤纷的亮色。

“我会怎么样？”

白决勉强压制住了内心的不安。

“你会成为一个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白决定下心神想了想，终究是没有想出来这算是个什么后果。他用了一盏茶凉透的时间，点下了这个头。

“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浣星阁主人默默地看着白决，一把扬掉了手里凉透的清茶。

“交易达成，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还有，你想不到会得到的一切。

……

七个月后，西陆，魔界，缥缈之境，虚无山巅。

风如刀剑般纵横交错，过于锋利的灵力与魔气交杂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