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室内传来刻意造出的声响，甚至还有什么被撞落在地的声音。

檀迦看向禅室，墨眸比夜更为深邃。

撞到了？

他沉吟片刻，刚欲上前，禅室的门突然就被打开了。

“檀迦？”

她笑吟吟地看向他，长发满肩，碧眸水遮雾绕般氤氲潋滟。

“我刚刚唤你，为何不应我。”语气顿了顿，又带着丝丝愉悦：“我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想到你真的在。”

檀迦身形微顿，闻言下意识地捻动佛珠。

目光轻扫过，细看她有没有撞伤，半晌才收回视线，道：“公主梦魇了。”

他不知不觉到了这，听见她梦魇的声音，以为她是有哪里不适才入了禅房。

“公主梦到了什么？”

他抬眸看向她，带着丝丝询问的意味。

她在梦中唤了他的名字。

鹿忧看着他的面容，明净无暇，陡然与梦中的法相重合，旖旎的记忆瞬间被勾起，那股好不容易散去的热意又沿着脖颈而上。

攥着禅门的手紧了紧，心中默念了声罪过，语气发颤：“我……梦见了……”

后面的声音越发没有底气，她要怎么说，这简直难以启齿。

四目相撞，两人望着彼此看了好一会儿，他的眸光是那般的寡淡无欲，不染世俗腌臜，她对着这样一双眼，实在提不起说谎的心思。

鹿忧小声解释：“我梦见了佛子，是不是对您不敬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羞赧。

檀迦怔然，盯着她看了良久，才摇了摇头。

并无不敬。

冷风涌过，她的身子微不可见的瑟缩了瞬。

檀迦敏锐察觉，轻声道：“夜深了，公主早些安置。”

鹿忧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见您近日操劳，怕扰了您，所以才回了这，佛子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她只要在他的禅室抄写经文，结果无一例外的会霸占他的禅榻，见他夜夜打坐，她实在有些难为情了。

她回这里，原来是觉得扰了他。

檀迦轻轻地嗯了声，转身离开。

翌日。

鹿忧抱着经文去他的禅院时，正好撞见参禅从禅室出来的，手中还拿着一封信。

参禅见到她，侧身让开，“公主。”

鹿忧余光轻瞥到了信件上金漆“封印”，随即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檀迦今日还未出寺。

禅室内的微光浮动，沉香袅袅燃起，还未进去，便也能闻到那股清淡的香气。

鹿忧刚走进去，便见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绕过屏风，看向桌案前端坐的人，朝他笑了笑：“佛子，您今日不去城中？”

檀迦没有回答，抬了抬手，示意她将经文放置桌案上。

鹿忧将东西放下，看见一旁摆着的两碗清粥后，愣了愣:“佛子还未用朝食？”

粥还冒着热气，是刚拿来的。

不等他回答，鹿忧便端着清粥递到了他面前，碗壁还有些烫，引得指尖发红。

她顺势跪坐在桌案前。

檀迦看了眼，微微倾身接过，却没有吃的意思。

他道：“公主先吃些。”

另外一碗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因为知道她要来？

鹿忧唇角的笑意加深，点点头。

禅室落针可闻，只有她偶尔发出吞咽的声音。

等到他们吃完，参禅去而复返，站在门口，没有贸然进来。

鹿忧以为他们要说事，所以起身就想先离开。

檀迦瞥见她的动作，眸光凝了瞬，手指轻扣桌案，示意参禅进来。

“佛子，都已经准备好了。”

檀迦颔首。

鹿忧疑惑地抬头看去，便发现有僧人搬着一张桌案与紫檀罗汉榻进入，他们头也不抬，将桌案与软塌放下后，就出了禅室。

参禅看向了鹿忧，问：“公主，您可还需添置什么？”

陡然被问，她有些懵，随后怔怔地看向檀迦。

他翻着经文，眸光低垂，没有看她。

鹿忧失笑摇头：“没有，有劳你了。”

参禅低头回：“是佛子的吩咐，这些都是特地为公主准备的。”

准备这些，不就是为了让公主留下来嘛，这个禅室里，处处透着公主的痕迹。

以往在佛寺时，佛子都不会和公主独处太久，而如今，他对公主有情，自然控制不住想日日待在一块……

参禅心中叹了口大气。

一口气还没下去，便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些淡。

他身形一僵，意识到自己多言，连忙告辞，脚步有些慌乱。

鹿忧笑着看向檀迦：“多谢佛子。”

檀迦墨眸微抬，看向她虽没有回应，眼底却掠过丝丝柔和的碎影。

他在禅室中待了会，再回来时，便是入夜。

鹿忧看经文有些累了，躺在软塌上时，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檀迦推门进来时，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走至软塌旁，看着她脸上盖着的经文，愣了愣，嘴角微动。

他看了一会，慢慢俯身，将盖着她脸上的经文拿走。

许是动作有些缓，她眉头轻蹙，有些不耐地伸手，正好打在了他手腕上，带起佛珠轻晃，后来更是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后背留给了他。

檀迦无声而笑。

……

因为禅室给她备着软塌的缘故，鹿忧一连三日都在禅室。

到了第三日时，宜城护送的药材到了，寺中的僧人一大早便去了城门口相迎。

鹿忧醒来时，檀迦他们已经离开，赶过去的时候，僧众正在卸药材。

她没有看见檀迦。

正逢参禅出来，见她正在寻找什么，主动上前道：“公主，佛子现在不便见您，他正同宜城来的将领商议事务。”

鹿忧点了点头，让他先去忙。

一阵马蹄声靠近，她转头看去，却意外看到了熟人。

随时女扮男装，但她还是一眼认出来了，是顾染青。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宜城送药物前来，不说路途，光是这个危险的地方，也没有谁敢踏足，照她这乔装的样子，估计是偷偷跟来的。

愣神之际，马已经围着她转了圈，随即一道清脆的勒马声响起。

骑马换上男装的顾染青，格外的英姿飒爽，一点都看不出来，是那个初次见面就调戏她的纨绔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