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是公主。”

参禅失声颤抖道。

声音透过周围的嘈杂，一字一字的传入他耳中。

檀迦的脚步顿住，抬起冰冷地眸，不带一丝情绪地凝视着前方。

废墟升起的黑烟逐渐被风吹散，朦胧间，麒麟卫搀扶着一道狼狈纤细的身影走出来，隐约间还带有女子虚弱地咳嗽声，以及小孩断断续续的哭声。

她似乎并未注意到周遭死寂的气氛，只是温柔地伸出手，安抚着麒麟卫怀中抱着的小女孩，声音细弱发颤“别哭，别哭啊，姐姐带你，带你去找娘好不好，咳咳……”

“没事了，别害怕……”

她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衣衫尽湿，发丝凌乱，未干的水滴划过惊魂未定的眉眼，最后落在苍白的嘴唇上，狼狈之态显露无疑。

“姐姐！”

轻袅哭喊道，跌跌撞撞的就要上前，可却由于惊吓过度，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地下倒去。

檀峥不知何时出现，及时揽住了她，眼中带着浓浓的关切。

轻袅鼻尖一酸，眼泪流得更凶了。

鹿忧被那哭喊声吸引，抬头看去，视线却完全被那抹绛红色的身影所夺。

檀迦站在不远处，身影岿然不动，隔着空气中弥留的薄雾，似死寂的山，又仿佛哗然着猛烈的风雨。

他的双眸被诡异的血色所遮掩，像是坠入深渊般，冰冷淡漠到无人可以接近。

他就那样，静静地，直直地盯着她，怕她消失，怕这是场幻觉。

没有靠近，亦不敢靠近。

四目相对。

鹿忧被那样的眼神看着，一颗心像无形之中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撕扯，那些所谓的恐惧，担忧，委屈，绝望……通通都在此刻涌上心头，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下去。

她无声张了张唇，却发现说不出一个字，只有泪水。

冷风拂过她的衣衫，带来彻骨的凉意，鹿忧抵着唇咳嗽出声，随后强忍着身上的不适，扯着唇，神情似哭似笑。

她想朝他笑笑，告诉他自己没事，可是身后传来的灼热痛感却令她难以扯出一个完整的笑容，额头疼的青筋抽起，冷汗涔涔，脚步虚浮的几欲站不住脚。

“咳咳……”

鹿忧弯下腰，疼的仿佛要将肺咳出来。

所有的嘈杂声褪去，他的耳畔仿佛只能听见那道细弱的咳嗽声，一下一下的，扯住了他的心脏，泛起细密的疼。

檀迦控制不住的就要掠身上前，却被一道身影拦住了。

他墨眸中波澜翻涌，周身的杀气难掩。

参禅强忍着惧怕上前制止，通红的眼中带着恳求。

刚刚的佛子，真的万念俱灰，而公主的出现，才将他从深渊中真正拉了出来。

他知道要佛子眼睁睁的看着公主受难，是残忍的，可眼下的情况不能上去，如果上去了，那就相当于坐实了与公主的谣言，到时候，一定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的妄动，会令公主深陷绝境，也会令自己深陷绝境。

参禅知道他心中的痛苦，可是没有办法，他的身份，不能让他在众人面前，流露出对公主的情，也不能让他光明长大的出现在公主身边。

一个人，如果心爱之人身陷囹吾，却因为身份，而不能出现在她身边，那他会是多么的绝望。

参禅脸色惨白，试图唤醒他，语气酸涩“佛子……”

檀峥也不知何时上前，压低声音道“兄长，不可。”

轻袅看了看这边，又看了看另一边，心中明白了什么，抽噎道“我去看看姐姐，姐姐不会有事。”

周围的人不明所以，窸窸窣窣地埋头议论。

檀迦眸光扫过，眼神如冷月清辉，不露丝毫情感，周身散发着极大的威慑力。

所有人，都在警醒他，不要妄动。

无论是面前之人的劝解，还是百姓交头接耳的议论，都在明明晃晃的告诉他，不要去靠近。

他此时的靠近，会为她带来痛苦，带来无尽的伤害。

檀迦一动不动，袈裟被冷风吹得飞袂，他站在那，整个人仿佛都要化了。

就在参禅还想出声劝解时，檀迦的目光忽地落在了他身上。

他的面容褪去了一丝冰冷漠然，此时正笼着另外一抹淡淡的情绪，很浅很浅，虚无缥缈地。

参禅怔怔抬头，却被那道眼神看得心神震动，几欲落下泪来。

佛子。

他，在难过啊……

那种透着绝望的难过……

参禅哑声道“公主不会有事的。”

话落，转身朝着鹿忧的方向走去。

檀迦眸光微阖，余光却落在了远处。

她朝他摇了摇头，眼里是温柔的，像朦胧烟雨中缠绵的风，带着安抚的意味。

她的眼神在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