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天色渐晚，公孙宇茂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他其实早就有些心不在焉了，终于失去耐心，扔了笔揉了揉眼睛。

“来人！”公孙宇茂站起身来。

“皇上！”赵三福赶紧进来应道。

公孙宇茂一面往外走，一面说着：“去春水宫！”

“是！”赵三福恭敬地说道。

……

陆佳韵正在书房看书，这个书房跟竹林屋那个布置格局非常相似。

公孙宇茂屏退下人，自己走了进去，看着陆佳韵手里的书，他笑着问道：“看《史记》的哪一篇啊？！”

“皇上……”陆佳韵抬头看他，放下了手里书，站起身来说：“没什么……”她挤出一抹浅笑，说道：“就是货殖列传”

“哦？！”公孙宇茂走到她跟前，“有意思！”满眼宠溺地看着她，说道：“有什么心得吗？跟我分享分享吧！”

陆佳韵浅浅一笑，说道：“皇上说笑了，妾才疏学浅，怎敢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

“诶！”公孙宇茂急忙说道：“韵儿读的书，可不比我少啊，何必自谦！”

陆佳韵客气地笑了笑，说道“那……妾就简单讲一些粗浅认识，若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皇上恕罪……”

公孙宇茂急忙保证道：“诶！瞧你这话说的……你只管随便说便是，没什么大不了！”他一面坐下来，一面说道：“来来来！坐下说！”

陆佳韵恭顺地坐了下来，说道：“货殖列传论述的是经济发展的自然规律，各地的特产是人们所需要的，当地人们生产处特定的产品，通过商人来流通，还能给出合理的市场定价，这些似乎竟然可以不依靠政府来控制，而是顺应自然而产生的，或者说是一种自发秩序——这不正是道家所提倡的‘道’吗”

公孙宇茂笑着对她点点头。

76

“都知道太史公所在的汉朝，出现了了不起的‘文景之治’，当时采用的是休养生息政策，货殖列传中所提到的经济发展规律，大概描绘的就是那个时代的现象，这也正是道家所提倡的，君王应该‘为道日损’的治国理念，所得到的良好实践”陆佳韵不疾不徐地说，“似乎很成功吧！”

“可是呢！”她突然话锋一转，“不知为何，到了汉武帝时期，竟然就变成了强权干预，治国态度发生了极大转变，这是不是就违背道家思想了呢？！”

公孙宇茂好奇地笑了笑，目不转睛盯着她。

“妾以为，并非如此”她起身为公孙宇茂倒了杯水，又坐下来说道：“老子有这样一则名言：‘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简言之，物极必反，反其道而行。所以妾大胆妄言，‘文景之治’创下的大繁荣，恐怕就是为了有一日，后世君王能轻轻松松取财于民……”

“哦？！”公孙宇茂一下子就笑了，“何以见得？！”

“恕妾直言——因为，这同养猪几乎是一个道理”陆佳韵皱了皱眉，接着说：“连咱们远古的老祖宗都知道，想要吃猪肉，就得先把猪养肥养壮……”她耐人寻味地看了看公孙宇茂，有些不太情愿地说道：“君王，无非是更高级的养猪人……当然希望吃到的猪，是肥瘦相宜肉美多汁，而非形销骨立的……”

“哈哈哈哈！”公孙宇茂哈哈大笑，“你啊你，倒还真敢说呢！”说着他便用手轻柔地拍了拍陆佳韵的俏脸，有些调戏意味，眼神却是满满的宠溺，陆佳韵尴尬地挤出一抹微笑。

“有意思！”公孙宇茂笑着说，“继续！”接着便认真地看着她。

“所以，所谓诸子百家的治国之策，无非也就是不同的‘养猪’方法罢了”陆佳韵接着说，“也就是说，无论用什么方法，归根结底就是让臣民富实，这样，君王也好从他们身上得到更多的财富，有更多的钱财来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抱负”

77

“嗯……”公孙宇茂点点头，又思忖道：“说得似乎很有道理，但你好像并未解答，为何后来‘无为而治’就被摒弃了！”向她投去期待的微笑。

陆佳韵微微一笑，“再回到老子的治国理念，他老人家所处的时代，天下是由一个个以宗室血缘为纽带，而组建的小群体所组成的，他自己也说了，自己那套理论，主张的就是‘小国寡民’——那是春秋之前的理想政治格局，无论是各诸侯国，还是诸侯国内部的组成部分，都是以宗室和血缘为纽带的独立小群体，有足够的封闭性和伦理道德约束，稳定性很强，这样才能各自安好的生存、延续下去，达成‘老死不相往来’的美好愿望”陆佳韵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继续道：“这里可能也看出问题所在了，道家思想所提出的治国策略，主要是针对‘小国寡民’的，但是当始皇帝统一六国，采取中央集权推行郡县制后，这种方法依然适用吗？妾以为，难度很大！”

公孙宇茂脸上露出了好奇的微笑，礼貌地示意她继续。

“‘小国寡民’状态下，这些人和事，在相互之间具有相当的联系性，同一个组织中的成员，信奉的是同一个神明，采用的是同一套伦理道德法度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