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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9:偷吃没抹嘴(上)

人群如潮水从中分开。

吴贤正夫人看到那伙人的瞬间,脸上的难看连脂粉都压不住“你们这是作甚?”

为首的白衣妇人手牵着女儿上前。

众人拖家带口,满打满算有四十来号,全部跟着妇人脚步走到了赵奉府邸门前,与赵奉夫人母子四人汇聚一处。这些人之中年长的有五六十,皆是白发苍苍的老妪老叟,年纪小的还被抱在怀中咿咿呀呀。几个矮个稚童虽不知发生何事,但出门前也被长辈叮嘱过,各个咬紧了后槽牙,努力挺直脊背抬头直视周遭,撑着不露出丝毫的胆怯。

白衣妇人左手牵着女儿右手提剑。

“主母这话问得有趣,你带人上门兴师问罪,如今反倒问我们来此作甚?自然是收拾好家当,省得主母率人挨家挨户地搜查拿人。妾身倒是有疑,主母何故来拿人?”

三個女人之间的气氛凝重又危险。

只要不傻都能嗅出空气中一触即发的气息,胆大的吃瓜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地涌来,胆小的就待在原地伸脖子望天望地,一颗心却飞到这边。众人急得是抓耳挠腮啊。

正夫人讥刺“何故拿人?尔等有胆子做得,就没胆子承认?若你们男人没有谋反的心思,为何做贼心虚,早早就将家眷偷偷转移至别处?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昭德确实不能拦着你们另攀高枝,但不意味着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还装聋作哑?”

她带人过来发难自然不是脑子一热的冲动之举,而是要拿到证据——证明赵奉秦礼等人先转移后方亲眷,然后再与吴贤决裂,投了沈幼梨!这跟先与吴贤决裂,然后投奔沈幼梨,最后转移后方亲眷,意义大不同!

别看正夫人跟吴贤矛盾多,俩人这些年也貌合神离,但不涉及内部世家利益,他们夫妻的利益是一体的,自然一致对外!

赵奉等人脱离吴贤的理由是吴贤这边不做人,辜负了赵奉这些人的忠心,所以损失名声的是吴贤;但若能拿到证据,证明赵奉这些人早有离开心思,甚至将萌生心思的时间定在属官一家事发前,赵奉还有什么地方能博人同情?吴贤的名声也能全部挽回!

甚至于,还能打击沈棠这边。

证明沈棠早就背着盟友,撬盟友墙角。

这怎么不算一种背刺?

正夫人就是不想他们踩着吴贤,带着干净名声离开!只是没想到赵奉这一派几个重要成员的亲眷都来了,不仅没有急着自证清白,还跟她发难,一个个巴不得被她抓。

白衣妇人拧起娟秀的眉。

还未开口就被赵奉夫人摁住了肩头。

她哂笑“主母这话不对!哪有被栽赃陷害的人自己找证据,证明自己清白的?”

四周安静,铿锵有力的声音能被人群听到“主母一来就说我男人有谋反心思,不忠吴公,证据呢?主母怎么证明,亲眷离开是在大义投奔沈君之前而不是之后?”

正夫人微掀眼皮看着面色无畏的女人,咄咄逼人道“如今尚是战时,天海各处排查森严,严防死守可疑鬼。倘若尔等真的心中无鬼,又为何不知会一声?不管怎么说,昭德与你丈夫也有数年主臣情谊。如今缘尽,好聚好散就是,又何必偷偷摸摸走?”

赵奉夫人可不是好惹的。

她年轻是十里八乡第一彪悍,连赵奉这样的汉子也被她轻易拿下,这些年还被她制得老老实实,长女和三个儿子大声说话都要看她脸色。眼前所谓主母又算得了什么?

原先还想留几分面子。

如今?

哼!

“主母这话问得古怪,为什么偷偷摸摸走,您心里没点儿数?自然是因为事情闹得太难看太不体面,我们担心会沦为人质,担心天海出尔反尔,担心被拿捏住了会让外头拿命打仗的男人们畏手畏脚,于是惶惶不安地笨拙自救……试问,主母,此举有错?

她视线扫过一群围观吃瓜群众。

嘲道“有错吗?”

视线又转到脸色气得铁青的正夫人身上,笑着双手微张,敞开胸怀做邀请状“不忠不义的帽子,若手中没有铁证,主母还是不要妄加判断得好!大义是忠是奸,自有吴公和沈君来定夺。倘若主母仍不肯罢休,正好今日人齐,都在这里,来,抓去便是!”

正夫人被怼得双手都在颤抖。

围观群众可没忘记赵奉府邸那日的出殡,此前将人一家四口活活逼死,如今又上门逼迫眼前的老弱妇孺,试图给人按上一个不忠不义的谋反名声——实在是太跋扈了!

赵奉夫人见她始终没下令,轻蔑瞥了眼她身后走狗,抬手指着人群“主母久居深宅后院,是执掌中馈、打理后宅的好手,吴公贤内助。只可惜,不知人心为何物。”

若不是还在人家地盘,她能说得更难听——要么抓她们下牢狱,要么带人离开,站在这里却没动静,这么爱被看笑话?

终于,正夫人抬眼看着赵奉夫人。

眸露凶光“证据,自然会找到的。”

赵奉夫人将刀抱在怀中,转身欲走“那就等主母找到证据,吾等扫榻相迎!”

一伙人全部入了赵奉的宅邸。

白衣妇人见人走了,长舒一口浊气。

“阿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赵奉夫人绷紧的脊背松弛微弓,手中佩刀往桌上一拍,拧眉道“还能怎么办?自然是走一步算一步了。他赵大义要是连自家婆娘儿子都护不住,他干脆战死外头得了,全家人整整齐齐去黄泉阎王殿团聚……”

白衣妇人忙阻止“这话不吉利!”

她身侧的闺女也道“姨姨,呸呸!”

看着女孩儿婴儿肥的脸蛋,在那双澄澈眸子洗刷下,赵奉夫人积郁胸腔的情绪也轻了不少,抬手捏了捏她脸颊“对对对,姨姨以后不说瞎话了。饿了没有?饿了让人去后厨做点儿……啊不,仆妇下人全都送走了,姨姨亲手给你做行不?厨房还有鸡肉。”

白衣妇人叹气“如今只盼着那位徐郡守做事儿手段干净,千万别被那女人抓住把柄……当年投奔这家人,倒了血霉!”

她的丈夫也曾是投奔秦礼的门客,走了秦礼的门路,举荐进入军营。国破后,一直护着秦礼左右。她也感念秦礼这些年的看护,但怎么说呢,秦公子看人眼神不太好。

这些年家里日子挺好,但男人在外受委屈,她作为妻子自然也有听闻,如何好受?但她也不能怪秦礼或者赵奉,所有怨气都冲着吴贤了。如今还要加上一个吴贤老婆。

这对夫妻是知道怎么恶心人的!

赵奉夫人道“人哪有不看走眼的?”

看走眼了不怕,怕就怕一条路走到黑。

又安慰道“那位徐郡守既然帮了咱们,大家伙儿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手脚不干净被抓到证据,倒霉的不止是咱们,他徐文注也吃不着好。放心,应当无事的!”

因为府上仆妇下人都送走,空房间非常多,几十号人也能住得下。如今能过一日是一日,待赵奉他们回来,吴贤能不放人?

吴贤正夫人忙着找证据。

与此同时,沈棠也忙着找人。

巴掌拍在青铜桌案上,一下一个巴掌印,一下一个巴掌印,看得人眼皮狂跳。他们眼皮狂跳,沈棠的青筋也在疯狂蹦迪“伱说——你说啊,究竟是谁将你肚子搞大!”

“我要是没发现,你是不是还准备在营中把你肚子里这块肉直接生了?”沈棠此刻的声音是掩饰不住的崩溃——谁懂啊,打仗打着打着,有人怀孕了!她!怀!孕!了!

“主公,主公,你冷静冷静——”

顾池硬着头皮劝沈棠控制一下血压。

沈棠手一甩“我冷静不了!”

梗着脖子低叫“这怎么冷静啊!”

顾池小声“主公,你要不听听她怎么说吧?或许、或许人家有什么难处呢?”

沈棠憋青一张脸,有火气发不出去。

“有难处?有难处不会找人主持公道撑腰?我这个主公是死的吗?我会让自己人受委屈吗?”她阴寒着脸威胁下方小腹微隆的女兵,“行,顾军师给你求情,我就再给你几分耐心——你现在交代,究竟是谁辱你?这人你认不认识?是不是他强迫的你?你说!”

白素也恨铁不成钢“从实招来!否则便军法伺候,你这身子能挨得住几杖?”

因为起步晚,女营成立迄今也才五年。

女营有个很尴尬的地方。

天资低的,努力修炼也没成功凝聚武胆,但引气入体能滋养经脉肌肉,再加上这几年战争多,女营底层跟男兵那边的素质不相上下;天资中等的,还在成长阶段,营中中层人手缺乏;天资如赵葳、杨英和鲁继这样的,距离攀顶又还远,尚在埋头努力!

迄今为止,女营话事人只有白素。

白素这些年可谓是兢兢业业。

她在底层混上来的,当飞贼那些年见多了世间女子的可怜处境,没人比她更清楚力量的重要性。手握力量便是手握掌控人生的主动权。女营这几千的兵,她们不止是她部下,也都是她的袍泽,是能并肩的战友。

若非主公在此,她的反应不比沈棠小。

迄今也不知道这名女兵肚子里的孩子生父是谁,是哪个男兵的,还是外头的?是被强迫的,还是她自愿的?因为她不肯说!她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带来多大影响!

这关乎到女营日后的发展。

虽然同僚们没啥意见,看在林面子上还非常照顾,但不代表势力扩大之后,也会没有反对声音。一个不慎,女营的名声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