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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会

古逐月此前一直过得穷困,所以根本没有过丢失贵重物的经历,但就在容虚镜忽然消失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这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容虚镜很强,这是谁也不能怀疑的事情。更何况她就在前一刻还亲手打开紫霄天给古逐月看了。

但古逐月分明看见了她晃了一下。

那感觉,比雷落在他身上还要痛一些。

他也来不及思考什么,只在一瞬间就随着自己的潜意识找里个方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朝着这个方向跑过去。

池照慕在他身后喊他,古逐月听见了的,但有一种急切感催促着他快些,再快一些。

他分不出神来回应池照慕,只知道若自己迟疑一刻,就一定会后悔一生。

古逐月穿过军备的粮草物资,穿过晾晒的衣物被褥,穿过尘世间一切乱他眼迷他路的东西,跑到了开满杏花和海棠的院子里。

繁花树树,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径直闯进了自己房间里,急切地寻找着她的身影。

容虚镜就坐在床上,周身无光自华。听闻异动后,她睁开眼,看着气喘吁吁的古逐月。

一滴汗水从古逐月的额头上滑下来,他终于松了口气,还险些站不稳摔一跤。

从来没有哪一刻,比得过这一刻的安心,古逐月看见容虚镜平静的眼神,不自主地感叹了一句:“我还以为你走了。”

容虚镜的目光扫过他的眉眼唇角,扫过他的发丝手指,将他这一刻的患得患失尽收眼底。

她见过许多生离死别,知道人们在面临失去时有多无助多悲恸。也见过许多人失而复得后,日日感念上苍恩德。

人们在面临失去时,总是那么地脆弱,古逐月,现在是这样的吗?

容虚镜站起来,平静地告诉他:“我不走。”

“只要你希望我在你身边,”容虚镜说,“哪怕我身在离恨天,也会立刻回到你的身边。”

古逐月一怔,她说,回到你的身边。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也不知是因为方才剧烈的奔跑,还是因为容虚镜这句话。

容虚镜大多数时候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有一点,只有古逐月发现了。

她不会说好听的话。

这个好听的话,指的是做八分的事情,用十分的语言说出来。

比如爱人之间承诺相守一生不离不弃,比如朋友之间承诺坦诚以待肝胆相照。

容虚镜不是,她从不会承诺这些。有时她说出来的话让人觉得动听,是因为她真的就会这样做。

她说她不走,此后的十余年,她也就真的一直守护着古逐月。

哪怕他不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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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醒!”陆麟臣追着尉迟醒一路向着西方策马,“这好像是个圈套!”

尉迟醒能感受到寒山尽平,他一路都是往寒山尽平的方向过来的,但却始终没能靠近它半分。

他忽然勒马,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站在西风中,任清风掀动他的衣摆。

“血,”尉迟醒侧过头闭眼,似乎是在辨认风中的声音,“有血。”

陆麟臣也学着他的样子,闭上眼后却什么都听不见。

尉迟醒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不是听见的,是感觉到的。寒山尽平伤了人,刀上有血。”

“那人把刀拔走了?”陆麟臣问,“刀在走,你也在走,所以才一直没能靠近它?”

尉迟醒半蹲下来,抓起一把地上的细沙捻了捻:“再往西边,可真要进入高昌古国的国界了。”

陆麟臣从马上下来,抱着玄元垂眼看尉迟醒:“你说你,一辈子活到现在也没走出多远,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尉迟醒丢掉手里的沙,站起来拍了拍手,望着更远的西北方:“多读书。”

一阵狂风忽然吹了起来,带着大颗的沙砾磨过两个人的脸,陆麟臣的眼睛进了沙子,只得低下头猛揉眼睛。

尉迟醒背着风站在了陆麟臣身前,伸手抓过两匹马的缰绳死死地抓住。

陆麟臣顺手就往前一抓,扯过尉迟醒的衣领凑上去擦眼睛:“这风可真邪门。”

“门打开了。”尉迟醒感受到了一股杀意。

像是地狱之门洞开的一瞬间,无数双早就腐朽的眼睛纷纷睁开,空洞而无神地望着生人。

他们渴望杀,渴望战,渴望把世上的一切,变成和他们一样不生不死的怪物。

“什么门?”陆麟臣终于能够睁开眼,他左右望了望,不知道尉迟醒在说什么。

尉迟醒把缰绳交到陆麟臣的手里,拉着马匹前进:“不知道,我三哥情况可能不太好。”

“你三哥差点害死你,”陆麟臣不屑地一笑,“你还关心他好不好?”

“陆征,你若是还有兄弟活着,他亲手捅你一刀,”尉迟醒问,“你会愿意杀了他吗?”

陆麟臣想都没想:“会。”

“你就嘴硬吧,”尉迟醒嗤笑一声,“我捅你一刀你都不带还手,要真是你亲兄弟,说不定你还帮他磨刀。”

“陆征啊,”尉迟醒感叹,“血脉相连的亲情就是这么奇怪,我怪不起来他。”

“白莲。”陆麟臣冷嘲热讽,“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了没用的仁慈和宽厚。”

“你见过我的马驹子吗?”尉迟醒忽然问。

“见过,当然见过。”陆麟臣说,“你那匹马驹子,上次在南行宫生了病,不还差点闹出人命吗。”

“在南行宫那段时间,有一天晚上,我三哥派人给我送来一个礼物。”尉迟醒说,“是一个人头。”

陆麟臣愣了好一会儿,大晚上送个人头给尉迟醒,不是摆明了要吓他?

“你三哥要干嘛呀?”陆麟臣声调不自觉地变大了不少,“就你这把身子骨能经得住他这么吓吗?”

“我后来托恒澄公主悄悄帮我查过,”尉迟醒没有理会陆麟臣话语中的暗怼,“那是南行宫一个姓陈的总管的人头。”

陆麟臣一下不知道该说尉迟醒这都要查的好,还是该说怎么让李璎帮忙查的好。

“为什么是你三哥给你送来的?”陆麟臣问,“他送个总管的头给你干什么?”

“后来我也问过古逐月,”尉迟醒回答道,“他倒是认识这总管,他说总管处死了一个看到过他在厨房外的马奴。”

“这些事情之间,”陆麟臣问,“有什么联系吗?”

把总管的人头送给尉迟醒,和总管曾经被一个马奴在厨房外撞见,仿佛并不是很有联系的事情。

“暂时是没什么联系,”尉迟醒说,“可是后来我才记起来一个细节,我马驹子身上的马鞍被人换了。”

“之前是重得没什么必要的马鞍,后来换成了泊川制式的骨鞍。”尉迟醒说,“既实用,又不会压着马驹子长大。”

“什么时候换的?”陆麟臣问,“你本人不知道?”

尉迟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可算是动了一回脑子了。”

“我后来查了许久,马鞍换掉的日子是在总管处死马奴之前,”尉迟醒说,“而且那一次很是不巧,四皇子李珩与一个泊川人起了冲突。”

“原因是他来南行宫,竟然撞见一个泊川男人。”

陆麟臣被尉迟醒越说越乱,他还是不明白这些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

尉迟醒回头看了一眼陆麟臣脸上痛苦理解的表情,就差笑出声来。

“李珩来的那天,逐鹿原有宴会,连我阿妈也去了,只有我留在了南行宫里。”尉迟醒说,“古逐月说,也就是那一天,他撞见了总管在厨房。”

尉迟醒也不留给陆麟臣理解的时间了,看他也不像能够理解的样子。

“所以我想,那个来给我换马鞍的人,”尉迟醒说,“就是撞见了总管在厨房动手脚,后来又处死了马奴,所以他告诉了三哥,我三哥一查,就干脆杀了他。”

“哦!我明白了!南行宫那天就你一个人,”陆麟臣恍然大悟,“他偷偷摸摸本来只想给你换个马鞍,结果正好撞见有人想给你下毒?”

“那你没事吧?没中毒吧?”

尉迟醒无奈地笑了笑,拉着马继续往前走。

中毒了,他当然中毒了,从他记事开始,这毒药就没断过。

他无法停止下来,曾经他也试过倒掉各种途径送来给他的慢毒,但只要超过三个月,他就痛得无法下床。

这是毒,也是他活下去的药。

阿乜歆和沐怀时都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毒,只有这个陆麟臣活得像个傻子浑然不觉。

“你说我三哥,连换个好马鞍给我,都要偷偷摸摸地,”尉迟醒说,“杀了人却要高调地把脑袋丢给我,他在想些什么?”

陆麟臣试着模仿了一下尉迟恭的思维,突然有一瞬,他仿佛明白了过来:“他恐怕是在提醒你小心点,也是想告诉你……”

“看看老子多厉害?”

尉迟醒静止了片刻,他无法反驳陆麟臣的话,因为他也觉得,陆麟臣说得仿佛有点道理。

“所以说,”尉迟醒甩了甩脑袋,把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甩了出去,“我不能放着他走错路。”

“高昌国人奸诈好利,黄金被埋在沙土下,都不愿意舍弃城池,但愿我三哥别被骗了。”

“有多少黄金?”陆麟臣的重点一歪。

尉迟醒思考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