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池照慕杵着长枪站在训练营的瞭塔上,她的目光落在舞刀弄枪的士兵身上,心思却不知道飞向了哪里。

一支羽箭朝着池照慕的眉心飞过来,她伸手抓住了箭杆,冰冷锋利的箭矢离她的面门不足一指。

“就你这个准头,”池照慕晃了晃手里的羽箭,看着跑到瞭塔下的言恬,“我怀疑你是一直想谋杀我。”

言恬手里还拿着弓,虽然这个架势很像是刺杀未遂,但他可以对天发誓,他是想射靶心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命中,这个问题言恬自己也很想问,他练了整整一个月了,结果脱靶还是脱得十分离谱。

池照慕从瞭塔上直接跃下来,稳稳地落在了言恬面前,她拿过言恬手里的长弓,拉弓对着靶心然后侧身看着言恬。

“将军不瞄靶心吗?”言恬看着后脑勺对着靶子的池照慕,“难道不会射歪吗?”

池照慕松开手,羽箭破空而出,死死地钉在了血红的靶心上:“你觉得呢?”

言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池照慕把长弓塞到他的手里,拍了拍手朝着为自己鼓掌的军阵里走过去。

“池将军!池将军!”言恬屁颠屁颠地追上来,跟在池照慕身后叽叽喳喳地说话,“你听说了吗,胡勒的三王子举兵侵犯靖和西北边境,到现在靖和都没出兵平乱。”

“要我说啊,这个靖和的太辰皇帝也太能忍了换成我我早就……”

“他不一直这样吗?”池照慕停下来,转身对着言恬说话。

言恬急急忙忙地停下,再晚一步,就要跟池照慕撞个满怀。

“我们都打到皇城去了,也没见他派兵来。”池照慕说。

她等了这么久,还以为太辰皇帝恼羞成怒下会派兵来,结果一个月过去了,还是没见到逐鹿林外那个一脸冷漠的人。

“将军看上去像是在等什么人啊?”言恬试探着问她。

池照慕回神过来,在言恬的后脑勺上拍了两巴掌:“关你!什么事!”

言恬吃了巴掌,重重地点了两下头,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语气十分疑惑:“就是觉得将军像是在等心上人。”

池照慕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神情紧张地四处张望,发现没人注意两人的对话后松了一口气,放开了言恬。

“我跟你说你少乱说话,”池照慕剜了他一眼,“我是在等一个小骗子,装作一副手无寸铁的样子,我还以为那是个犯人,好心杀了守卫想帮他逃跑,结果是帮着靖和堵我的。”

池照慕说着说着十分生气,一脚把地上的一朵野花踩进泥土里,狠狠地摩擦了几个来回:“小骗子!”

“你刚刚说什么?”池照慕突然想到了什么,挑眉侧目看着言恬,“靖和西北边被打了?”

言恬连连点头:“对对对。”

“程先生回来了吗?”池照慕问。

看着言恬愣住的神情,池照慕忽然意识到言恬好像没见过程映雪:“哦就是你看我舅舅有没有老往一个开荷花的地方跑?”

“十证莲华境?”言恬问。

池照慕点头:“对,他如果老跑哪里去呢,就是去见海外客程映雪先生了,如果没有,那就是程先生还没回来。”

“好像没有。”言恬说。

池照慕记得临出发前,程映雪为舒震关了十证莲华境,说是等他回来,结果舒震回来了,程映雪倒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怎么感觉胡勒敢打靖和,”池照慕自言自语地低喃,“跟程先生脱不开关系呢。”

言恬不敢随意搭话,听池照慕这个意思,她仿佛并不很是支持程映雪。

“你在想什么?”池照慕斜眼看着言恬,仿佛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别瞎猜了,我确实不是很喜欢程映雪。”

“诶诶!”池照慕看着言恬原来如此地释然神情,连忙阻止他继续瞎想,“他是一心为我舅舅,我只是有些不支持他的做法,并不是说讨厌他这个人。”

“为什么?”言恬问。

池照慕左右四顾,一把拉住言恬的胳膊往人少的地方扯:“这种话还是去人少的地方说好了。”

“你觉得星算怎么样?”走到人少的角落,池照慕一边拔树叶一边问言恬。

言恬发现池照慕虽然表面手里闲着,其实十分注意自己的细微动作,她在观察他。

“很令人敬重令人尊崇啊。”言恬随口一答。

池照慕思考了片刻,然后摆摆手往回走:“不说了不说了,没得说,再见。”

“池将军!”言恬叫住她,“有什么不能说的,个人想法而已,又不是教条规则非要相同。”

“说出来怕你打我,虽然你打不过,”池照慕说,“但我一还手,把我舅舅的幕僚给打死了总不太好。”

言恬:……

“好了好了,”池照慕走过来拍了拍言恬的肩膀,语气故作深沉老练,“你们信教义的,心中有信仰有原则,是我这种没信仰的人不配跟你们高谈阔论,不要多想。”

“池将军不信星算?”言恬抬起头,看着神色泰然的池照慕,“也不信海外客?什么都不信?”

池照慕思考了片刻,耸了耸肩:“老实说我也想信,但我无法说服我自己。我觉得我的未来是在我自己手里,没有人能替我决定。”

“我母亲叫舒文心,”池照慕说,“她曾经救过一个叫做古行川的人,那个人告诉她,人间之事之所以令诸神都流连忘返,就是因为每个人的一生都是由自己决定和改变的。”

言恬沉思着点头,这话很有道理,未来的迷人之处就是不可知与不可定,如果一切都是定局,那人生多枯燥无趣。

不管是天下大宗星算,还是远自海上而来的海外客十证莲华一门,穷尽所学都在探测天意,试图先于时间,了解未来。

可竟然从未有人想过,失去了其他可能性的人生,还余下了什么意义。

“等等!等等等等!”言恬忽然抓住了一点刚刚被他忽视的地方,“谁?!你说谁?!”

“舒文心啊,”池照慕被他这急转弯的态度搞得一愣,“我母亲,舒震的妹妹。”

“他救了谁?!”言恬猛然抓住池照慕的肩膀,“那个人叫什么?!”

“古行川。”池照慕有点懵,“当时我还小,我母亲每次提起他时,都说他是个与世人都不一样的人。”

“我母亲说他,看起离经叛道,一身疏狂,”池照慕说,“其实胸中自有沟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堪称英雄的选择。”

“他不畏惧世人的眼光,也从不动摇自己心中的执念,他是真正的大智之人。”

言恬在上清宫里从没看到过这些,但他发觉自己似乎从早就被尘封的长史一角里,看到了一位被人遗忘的英雄。

“太辰皇帝灭了古姓,”言恬说,“就是因为这位别具一格的时代怪人。”

池照慕其实听得不多,但她母亲所说的关于古行川的一切,让她觉得古行川就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而不是言恬说的怪人。

“永定元年,也就是李慎登基那年,”言恬从自己胸口掏出一个布包,拿出一个小册子,兴致勃勃地翻开泛黄发皱的书页,“冀州屠幻族八百年来第一次向靖和提出和平相处的条件。”

池照慕有些嫌弃地看着这个这被布包包着的小册子:“你怎么把这东西随身携带?”

“不然呢?”言恬用充满疑问的神情抬头看着池照慕,“这可是我精心摘抄下来的,里面记着的东西全是当世少有人知晓的秘闻。”

池照慕摆摆手:“说,接着说,没事儿。”

“之前的屠幻族,生活在地底,与靖和基本上毫无关联,”言恬说,“后来他们主动派人来与靖和合作,并且为靖和提供精练的兵器和坚韧的铠甲,让这个帝国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古行川干的?”池照慕试着猜测,“他怎么做到的?”

“是那一代的玄衣将军,古行川做的。”言恬强调了古行川的身份。

池照慕从没听说过这个词,她皱眉看着言恬:“玄衣将军?”

“还记得你在雷州犯的傻吗?”言恬问。

池照慕瞪着他:“你还敢提!”

言恬连忙捂住自己脑袋:“你说你在逐鹿林抓了太子,结果是李珘,然而当时雷州城中也传出口风来说,太子本人在城里。”

池照慕听着他的话,陷入了思考:“也就是说除非太子跟我们一起离开了逐鹿林,否则雷州听雷关里的就不是他本人。”

“太子是个敦厚的性格,说难听点就是憨,”言恬一条一条地分析,“我敢堵李慎盛怒时他不会离开逐鹿林。”

“陆征是太子幼时伴读,进入雷州城以后,绝不可能不认识真正的太子。”

“排除所有的可能性,就只余下了最后一种。”

池照慕听得认真,但确实还是不太清楚言恬所指:“哪一种?”

“玄衣将军。”言恬说,“为了防人刺杀太子而从小陪练的影子,可能是宁还卿培训,也可能是风临渊培训。”

“他与太子长相一样,所学也一样,什么都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永远是无法见光的。”

“那你前面说的就不对了,”池照慕反驳道,“风临渊宁还卿都是陆征的老师,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