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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终须有一别

容澈和容砚青怎么也没想到,等他们到的时候,容虚镜已经把所有人都困在了阵法之中。

人们在慌乱情急之下推推搡搡,却没人能逃得出去。

也有人另辟蹊径,试图打断容虚镜来自救,但遗憾的是,他们连近她的身都做不到。

“尊位!”容砚青看着那个在人群中孑然一身的人,顾不得形象地大喊了出来。

她总是这样,谁也不信,谁也不依靠,哪怕身在最繁华熙攘处,也孤独得惹人注目。

容澈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他被容砚青这反应吓了一跳:“你冷静点。”

“怎么冷静?”容砚青看着容澈拽住自己胳膊那只手,然后慢慢抬起头看他,“她要将神魂散尽,来给这愚钝众生一个解释!”

“我该怎么冷静?我该怎么冷静!”

容砚青一把推开了容澈,朝着容虚镜的方向走过去。

可他也进不去,他被阵法一次次挡开,起初只是被推开,后来他过于着急想用蛮力破阵,结果却是用多少蛮力就有多伤他自己。

人们眼神古怪地看着这个疯魔的人,原本他们还以为这人能够救自己,现在来看,谁也救不了他们。

容砚青再一次被阵法推开,他倒在地上后无力地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怎么办,他没办法。

容虚镜要做的事,从来都是不给她自己,更不给别人别人留余地的。

刚刚星光大作,容砚青想也知道这是容虚镜为了救古逐月而做的,她要是真的不管不顾还好。

可她又非要,在已经背叛了芸芸众生后,用自己的命来还。

“砚青,”容澈来到他身边,抓着他的手臂晃了晃,“你别这样,尊位她......”

“殿中阵法以生魂灵之力祭阵,可扭转生死。”容砚青说,“她既然已经做了,有为什么要选择偿还他们?”

“为什么!”

容澈不经意间一瞥,看见了他的耳畔有亮光反射,想来他大概正在落泪。

天穹上有星辉洒落,似点点流火奔袭人世。阵中央的容虚镜闭着眼,衣袍无风自动。

伴随着星辉的,还有天海深处而来的滚滚雷鸣。道道闪电似利刃般,将沉闷的黑夜划开。

他还有什么能为容虚镜做的呢?容澈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来。

她的路,尽都是她自己选的。

活过如此漫长的一生,容虚镜大概也没想过,在这种时候,还有两个人,心心念念牵挂着她。

“砚青,”容澈又晃了晃容砚青,“她需要我们帮她。”

容澈见他没什么反应,干脆强行掰开了他的手臂,看着他眼泪纵横的脸:“她需要我们!”

“来不及了!”容砚青的双眼血红,“阵法已成,她的神魂已经被打成了碎片,只等散予众生。”

容虚镜这人,将容砚青的自负打得稀碎却浑然不觉,给了容砚青全新的人生也浑然不觉。

这些她从未刻意为之,然而偏偏就影响了容砚青一生。

“有。”容澈坚定地说。

容砚青看着他的眼睛,逐渐明白了容澈的意有所指。他们救不了容虚镜了,却能让这些人,忘记有关容虚镜的一切。

她不曾指引人们追随帝星,不曾将腐竹的王朝埋入史册,也不曾为了救人,而让他们愤然不平。

从此人们记得她,就只记得她荣耀加身,远离尘世的模样。她仍然存在于人们心中,只是比以前,更加更加遥远了而已。

容澈站起来,朝容砚青伸出手:“这是唯一一次,她真的需要我们。”

容砚青心里像是打翻了一碗苦黄莲,哪里都是苦的,也找不出如何缓解的办法。

他抓着容砚青的手,一下站了起来,阵印瞬间在两人手心结成,向着广袤的天地远处生长过去。

容虚镜察觉动静,倏尔抬头看上去。

“你们疯了?”容虚镜强行闯进了他们的神识海,质问着天真的两个人,“这不是你们能够做到的事情,不要命了?”

容砚青和容澈的神识海已经相连,两个人的力量十分勉强地支撑着阵法。

他们和容虚镜,真的差太远,抹除记忆这种事情,都让他们进行得如此艰难。

有人遗憾自己在最没能力时,恰好遇见最想保护的人。其实世上还有更遗憾的,就是你察觉,即便她再无助,你也永远没能力站在她身前替她担过风雨。

“尊位,”容砚青说,“人人都有想要守护的,砚青想守护的,就是尊位而已。”

容砚青的脸上有眼泪淌下来,他看着容虚镜有些错愕的神情:“可砚青能做的,太少了。”

“快放手!”容虚镜发现,容澈和容砚青的发梢都开始渐白,“本座并非大义之辈,何至于你们如此挽回我的声誉?!”

容虚镜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无法靠威压让两个人停下手,他们的汗如泉涌,咬着牙承受着容虚镜这股试图阻止他们的力量。

“尊位,”容澈艰难地笑了笑,“我们已经很不容易了,尊位就不能让我们轻松些吗?”

周身的压力一松,容澈和容砚青都缓了过来,他们想看容虚镜,却发现再也无法在神识中找到她的身影。

因为她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

天穹中有星光落下,人们眉心还有星光溢出,两个阵法交错着,将凡尘中人摆布于其中。

群情激愤的人纷纷倒下,容虚镜补全了所有人的命数,等天亮时他们再醒过来,也不会再记得发生了什么。

也许他们会奇怪自己为何身在此处,也许他们会追问发生了什么。

但答案,已经被销毁。

容虚镜站在人群中,身形晃了晃,几乎快要栽倒在地。

她只感觉到有什么站在了自己的身后,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影。

一缕白发从她的眼前飘过,容虚镜疲惫地伸手去抓它。她的视线有些模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她会红了眼眶。

“怎么会有你们两这么蠢笨的人?”容虚镜无奈地笑着,眼角却有一滴泪滚落下来。

容砚青斗着胆子,一把抓住了容虚的手掌。

从前她最讨厌别人直接碰到她的,虽然她没有说过,但容砚青却看得清清楚楚。

她从不爱亲近谁,也不爱谁刻意亲近她。所以容砚青一直离她不远不近,就在刚刚好可以看清她的位置。

他以为他们还有百年的时光可以共处,却没料到分别如此迅速地就来到了。

容砚青以前想过,他老死病死的时候,容虚镜会不会为他垂目,会不会亲手在他的墓碑边放上一朵白色的菊花。

那时他深信,他会比容虚的早一步离开,他还要在最后一眼时,深深地将容虚镜记住。

好在轮回后,再次来到她的身边,只求上苍能够给他个机会,别让他的天资太过于愚钝。

可没想到的是,容虚镜现在竟然躺在他个容澈的怀里。

先一步离开的,是她。

容砚青将自己能给出的力量悉数灌进容虚镜的身体,可她就仿佛一只正在下沉的船,力量流过身体的血脉,却沉入不知名的地方,毫无回应。

容澈也死死地抓着她的手,垂着头一言不发。

“本座的老师,”容虚镜问容澈,“是如何教你的?”

容澈抬起头来,对上了容虚镜的眼睛,她这才发现,容澈也早就泪流满面了。

“长门先生希望尊位活得自在。”容澈有些哽咽地说道,“容澈也想尊位自在些,容澈本以为,本以为......”

他本以为,顾长门走了以后,他一定要拼尽全力,接下这守护的重担来。

即便顾长门已经身归天地,容虚镜的身边,也不会清清冷冷无人顾问。

他会秉承着顾长门的意志,小心翼翼守护这个最强大,但又最脆弱的灵魂。

容虚镜愣了愣,然后叹息般说道:“又是这句话。”

她闭上眼,将内息调稳后想要挣开他们的手:“放开吧,你们知道这是没用的。”

两人皆都是一愣,然后才花了很大的力气,逼着自己松开了手。

容虚镜站了起来,食指点在了他们的眉心处:“本座曾经疑惑过,这一身本事究竟有何用处。”

“如今也依然没能想明白。”

她的指尖有星光亮起,其中意味十分显然:“你们予真情于本座,本座却只有这些冰冷的算式阵符能够作为回报。”

“勘破天机究竟是好是坏,本座曾经也许可以笃定地回答给你们,”容虚镜说,“如今却也不再能说得明白。”

“这算尽天命事的力量,你们要,或不要?”

容砚青与容澈一同抬眼,双眼通红地看着她,眼神中挽留的意味不需明说便能看透。

“本座其实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容虚镜有些颓然地想要收回手。

能算尽天命事又能如何呢?走到头来,却发现还是被天命耍了一道。

她站在了星算一门的最顶峰,回头去看,也看不见几件真的值得回忆的事情来。

连田间的村夫,似乎都过得比她轻松些。

她的手腕忽然被一把抓住了,容澈坚定地看着她:“踏遍山河,容澈也会想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