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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星海

容虚镜抱着古逐月出现在了神殿中,她有些撑不住了,整个人便偏倒在了演算台中间。

她始终将古逐月护在身边,小心翼翼看顾着他的伤口。

其实云中剑的伤口已经被容虚镜治愈了,但古逐月的经脉不是身体修复好了,就能够恢复的。

容虚镜将他的头放在了自己膝上,握着他的手掌躬下身体来。她将额角的晶石取下来贴在他的眉心,然后用额头轻轻抵在上面。

温润的光辉在晶石上流转着,进入了古逐月的血脉中,为他维持着生命体征。

“古逐月,你醒过来,”容虚镜越来越用力地抓着他的手掌,声音里都出现了哭腔,“你不准死,醒过来啊。”

如果此时此刻古逐月是清醒的,那他肯定会被这样的容虚镜吓到。

她从生下来就居于终生仰望的高处,这是第一次,她变得这么脆弱无助。

一切的术法都不奏效,不论容虚镜怎么将星辰中的力量往他身体里灌,古逐月始终都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他还活着,他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正常地运转着,但他的神识被容虚镜亲手打散,陨落在了星海之中。

那时古逐月看向她的眼神,如果依旧是带着愤怒的,容虚镜此刻大概会好受很多。

他将他的心上人挡在了巨剑之后,给了容虚镜一个解脱释然的笑。

“古逐月!”容虚镜抓住了古逐月的衣领,恶狠狠地对着他说,“你如果不醒过来,我就去杀了百里星楼,什么法度什么命数,你那么喜欢她,我就让她陪你一起死。”

古逐月被容虚镜的动作带得晃了晃,他的眉梢温柔地指着鬓角,嘴角也温柔地舒展着。

在平时,这是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神情。

容虚镜当时见着百里星楼要杀古逐月,不顾一切地就引来了所有星辰,借由他们的力量铸成了一把剑,要将百里星楼截杀在半途中。

她完全没有留余地,也完全没有想过,古逐月能为百里星楼做到这个地步。

从前她只以为百里星楼是他黑暗过往中的一抹不敢轻易触碰的月色,如今她明白了,古逐月是真的爱她,不论是百里星楼还是阿乜歆。

容虚镜忽然咳了起来,胸腔中一股血腥气冲上了她的喉咙,一口猩红的血液被她咳在了演算台上。

纵横四布的经纬线立刻乍起了片刻的光芒,容虚镜伸手撑着地面,想等身体里那种无力感自己淡下去。

等来等去,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难受。不过这也不奇怪,她先是替古逐月承受的意魇缠身的痛苦,又让古逐月在自己的心头刺了一刀,后还抽出自己寿数来弥补炼取生魂救古逐月的事情。

这一连串的前因,再加上她匆忙收住招式所承受的反噬,造成的就是她现在这样的后果。

她再强,也总还是有极限的。

“尊位。”容澈和容砚青赶了回来,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没事了,”容虚镜背对着他们说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即日起封锁重华山。”

容澈知道自己不该问,但他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焦虑:“陛下到底怎么了?”

“尊位,陛下的伤......”容砚青也感觉有些不妙。

“让你们走啊!”容虚镜没了耐心,她的怒火一起,穹顶上的命星海就立刻翻涌了起来。

容砚青一把抓住了容澈的胳膊,阻止了他还想继续说话的动作,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容澈跟他出去。

容澈看了一眼容虚镜的背影,他在心里长叹了一声,只能跟着容砚青离开了神殿。

走出神殿后,天穹上的烈日已经落到了山腰处,晚霞温柔地铺在了这座金雕玉砌般的皇城上,黑夜即将来临,但并不妨碍此时此刻它的美丽。

“尊位她......”容澈的步子有些迟疑,他跟在容砚青的身后慢慢地走着。

“你可从星象中看到了什么?”容砚青边走边问他。

容澈摇了摇头,忽然意识到容砚青看不到后,才开口回答道:“没有,只看见天西方星辰光芒大作,而后便再也算不到任何天机。”

“我也是。”容砚青的步伐停了片刻,随即便又恢复了。

他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远眺着皇城的景致。

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容砚青始终无法融入这个繁华富庶的城市,无论他怎么生活,他都像是这座城市中的浮萍。

后来容虚镜打开了他人生的另一扇门,给了他另一种活法。

上致紫霄天,下达无人境。

她给了容砚青一种感觉,他是被需要被在意的。

人生于世,这种感觉,有时候是一生都很难被求到的。

所以他除了敬重容虚镜外,还有对她有着一份格外的依赖和——

——和关心。

容澈忽然之间抬起了头,容砚青也回头来看着他。

“有动乱。”容砚青和容澈同时说道。

容虚镜迟缓地抬起头,在星海中扫了一眼,她现在并不是很关心这样,只看了那么匆匆一眼,她就又低下头来看着古逐月。

她少有机会能这样静静地看着古逐月,大多数时候她都只是离得远远地,在人群之外疏离地看着他。

等到古逐月看向她的时候,她也许又已经转身离开了。

容虚镜看着古逐月的眉眼,她的手指从他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处摩挲过。

她想不明白自己以前到底为什么从没想过古逐月是谁的孩子,分明他安静的时候,轻易就能看到容端瑶的影子。

“你恨我吗?”容虚镜轻声问他。

她想听古逐月说一句恨,又宁愿他永远这样闭着眼,说不出这句恨来。

容虚镜张开了手指,玄石上的阵法再次亮了起来,容虚镜于万丈光芒中垂下头颅,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原来情爱伤人之处,从来都是无师自通。”

阵法亮起的光芒让整个星尘神殿都亮如白昼,漫天诸神睁开眼,看着遗留在人世中最后的神明走向陨落。

“上次你说我抽炼生魂是为自己延续寿数,”容虚镜说,“我有些后悔没与你解释,但也好在我没有解释,因为我最终还是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但我不是为了自己。”

容虚镜有些撑不住,又咳出一口血来,阵法蚕食着她的身体,她望着古逐月的脸,用尽力气将他的每一寸都刻进脑海中。

这样违逆天命的事情,容虚镜不知道会受怎样的天罚,但她想,大概也没什么机会受天罚了。

“你回来吧,”容虚镜抓住了他的双手,“恨我也好,爱她也罢,以后你这一生,都不再受束缚了。”

“天地广阔,你还没自由自在地活过。”

.

这是池照慕登上后位以来,第一次骑马,她一路从潜龙街赶到了皇城门口,看到舒震后便翻身下马走向了他。

“舅舅。”池照慕与舒震长长地拥抱着,她有些想哭,可最终也只是红了眼眶没有掉下泪。

长大后她就很少哭了,受伤也是,难过也是,她知道她的舅舅过得也不轻松。

舒震任她抱着,他没有安慰池照慕什么,这个外甥女啊,越是安慰,反而越是让她难受。

“你要是不求我,”舒震说,“我绝不会帮他。”

池照慕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舒震与他并肩往防线边走过去。

木制的栅栏防线前有舒震的亲卫兵守着,防线外是天南地北赶来皇城的普通百姓。

他们不远万里来到皇城跟前,只是想要向容虚镜问个说法,更想要向古逐月讨个说法。

舒震将一把软剑递出去给池照慕:“还要吗?”

池照慕没有接过来,她只垂眼看着那把剑,似乎在思虑着些什么,片刻后她轻轻摇头:“与身份不符了。”

舒震沉默了很久,无奈地笑着将剑给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将士:“真这么喜欢他?”

古逐月要杀言恬的事情舒震也听闻了一些,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外甥女也受了委屈,险些立刻赶到皇宫把古逐月的头拧下来。

如今他真的来了这里,见到了池照慕样子,他倒真的没办法多说古逐月半句不是了。

那是他这外甥女这么喜欢的人,舒震还能多说些什么呢。

“舅舅,如果可以不这么在意他的话,”池照慕也很是无奈地笑了笑,“我一定不会让自己这样的。”

舒震决意不再说这些,木栅栏在阻拦的民众见有人从皇城出来,便纷纷汇聚了过来,远远地朝着池照慕喊着些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池照慕隔得有些远,不太听得清人们说了什么。

“应该是些没办法进耳朵的话,”舒震说,“这镜尊位倒也真是神奇。”

除了神奇,舒震真的想不出第二个词来形容她。

人呢爱戴她时,她无比淡泊疏离,哪怕她说什么人们信什么。如今人呢怀疑她,她也半个字都不愿多说,哪怕皇城外都被闹得沸反盈天。

“她这一生,”池照慕说,“能有几件事入眼的。”

舒震看她的态度,似乎是对容虚镜很抵触:“你们起冲突了?”

池照慕摇头:“没有,继续说这些民众的事情吧,舅舅。”

舒震知道她不想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