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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添香

见大哥脸上隐约带着笑意,??韩嘉宜心知他大概心情不错,??也就略略放心下来。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他牵着的手,??唇角一点点上扬。轻轻咳嗽了一声,??她有意无意向他靠近了一些,??顺便让袖子垂下,??遮住两人握在一处的手。

街头杂耍演至精彩处,??周围喝彩声、鼓掌声不断,而韩嘉宜却丝毫感觉不到吵闹,只觉得心安。

看完了街头杂耍,??她又扭头问大哥:“我们要不要去茶楼坐一会儿?”得他应允后,她又轻声问:“那你,能不能把手松开?”

“嗯?”陆晋长眉一挑,??轻轻晃了晃手,??“松开?”

韩嘉宜不去看他,尽量自然道:“是啊,??挺热的。”她说着还以另一只手为扇,??轻轻扇了扇风。

陆晋失笑,??慢慢松开手:“好,??去茶楼。”

茶楼客人不多,??声音沙哑的说书人犹自讲着时兴的话本。

韩嘉宜一面饮茶,一面悄悄去看大哥,??见他眉目舒展,并无郁气,??稍微放心了一些。

陆晋心里有些好笑,??他的姑娘时常偷眼瞧他,当他没看到么?不过,既然她喜欢瞧,那他就大大方方任她瞧。他还真希望她能把他放在眼里,记在心上。

两人离开茶楼,将要出门之际,正好碰见一个熟人,是高亮。

高亮一看到陆晋,就下意识上前施礼:“大……”

“人”在尚未出口,就被他及时咽下,改成了“大哥。”

韩嘉宜有些想笑,又怕大哥着恼。她偏了头向他看去。

陆晋慢条斯理:“叫我大哥?你好像比我还大了一岁。”

高亮已经反应过来,嘿嘿一笑:“那你也是大哥。是大哥还是小弟,又不是看年纪的。”

韩嘉宜忍不住笑了,心想,以前以为高亮不大会说话,现在看来,本事见长了啊。她笑问:“高二哥,你这是去做什么?”

“我……”高亮笑笑,“是有些事,你们先忙,我改日再去拜会。”

与高亮告别后,韩嘉宜与陆晋踏上了归程。回去途,韩嘉宜又提起将高明错认为高亮的事情。

“他们两个虽是双生子,不过也好分辨。”陆晋施施然道,“高明性子更沉稳一些,高亮功夫更好些。他们父亲生前就在锦衣卫当值。高明荫父职进的,高亮是凭武艺进的。当然,这两人都算勤勉。”

韩嘉宜留神观察大哥神色,见他提到锦衣卫时,并无不自然的表情,暗暗舒一口气,但还是有意换了话题,改而说起杂耍:“我以前在睢阳时,看到有人在油锅里洗手。我爹说,那都是骗人的,油锅里只有一点油,剩下的都是醋。所以,锅里并不烫。”

陆晋含笑听着,视线不知不觉落在她额头、眉梢、眼角、脸庞等处,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马车缓缓驶着,将他们送回长宁侯府。

而今日送陆显去书院的马车,到此刻还没有回来。

端午节时,陆显去庄子看望表妹和梅姨妈,发现表妹不见了。原打算回来向大哥求助,但刚一回家没多久,就遇上了抄家软禁等事。

发生这种变故,一家人提心吊胆,他又不好再特意讲出来给家人增添愁绪。——那时大哥还在诏狱,其余人等也被软禁,即使说了也无益。

昨天家门外的禁军被撤,大哥也平安回家。陆显一时高兴,喝了几杯酒,竟将此事给忘了。半夜猛然惊醒,忆起此事,不由冷汗涔涔。本想立刻告诉大哥,向其求助,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当。

昔日大哥是锦衣卫指挥使,找人对他而言,并非难事。可如今大哥刚被撤职,同他一样,只是一介布衣,能否帮上忙倒在其次,他更担心的是,大哥会因无力帮忙而再想起伤心往事。

短短数日内,大哥由深受皇帝信赖的锦衣卫指挥使变成了反王之后。家人不是家人,手权柄也随之消失。爹爹昨日还特意叮嘱了他,跟大哥说话时稍微注意一些。

思来想去,陆显决定先不告诉大哥,他可以找郭大帮忙。

是以这天早上,他胡乱扒了几口饭,匆匆忙忙前往书院。一见到郭越,就迅速将他拉到无人处,急道:“郭大,我们是不是好朋友?好兄弟?”

郭越愣了愣:“当然,这还用说?陆二,你怎么了?”

他心里微微一沉,暗自思索,是不是因为前几日陆家出事,他没能帮上什么忙,以至于让陆二与他生了嫌隙。

思及此,郭越忙解释:“其实前几天,我……”

“是好兄弟的话,能不能帮我一个大忙?”陆显抓着郭越,一脸恳求之色,并没有细细分辨他的话。

“你说吧。”郭越补充,“不过你也知道,我本事有限,能不能帮上忙,还不好说。”

“能的,你肯定能帮上忙。除了你,我不知道去找谁了。这也不方便报官。”陆显叹一口气,将表妹不见的事情简单说了。

“你表妹?”郭越皱了眉,“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到庄子上去?还……这么多天也没去找?恕我直言,你们也太不小心了。”

个细节,陆显也不好同他细讲,只道:“是啊,所以现在才求你帮忙。”

对于后宅阴私,郭越也知道一些。见陆二不肯细说,他也不追问。他更惊讶的是陆二居然用上了“求”字。略微定了定神,郭越轻声道:“我能帮一点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怎么会没用?你手下有能人,我知道的。”陆显脱口而出。

郭越眸光轻闪,不自然的神情一闪而过:“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其实,这件事,你该找表哥帮忙的。”

陆显叹了一口气:“你当我不知道么?只可惜我大哥现在不在锦衣卫了,我,我也不想拿这事烦他。当然,我本来也不想烦你的,是实在没办法了,才……这是我表妹,和我亲妹妹差不多的。”

“知道了,我明白。”郭越轻轻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那我现在就告假回府一趟。你要同我一起吗?”

“要。”陆显毫不犹豫点头,“我的马车还在书院门口,正好一起回去。”

他们在书院,都简单学过书画。陆显笔走龙蛇,画了表妹的肖像。他搁下笔:“这么多天了,也不知去了哪里。会不会被当作流民给抓起来?”

郭越端详了画像,想的却是另外一种可能:这姑娘生的貌美柔弱,孤身一人在外,恐怕很难生存。真被当作流民抓起来还好一些。他更担心的是会不会被迫为奴为婢,或者是遇上不该遇见的人,送到了什么肮脏所在。甚至是已经不在人世……

但这些猜测,他自然不敢直接告诉好友,只说道:“我这就让人悄悄去找。”

毕竟姑娘家,名声要紧,不能声张。

陆显自然感激不尽。

郭越笑笑:“咱们之间,还说什么谢?如果真找不到,还是报官吧,或者让锦衣卫帮忙。”

陆显迟疑了一瞬,点头:“嗯。”

姑娘家名声要紧,可是再要紧,都不及性命重要。他暗自祈祷,希望表妹没事。

陈静云这些天身体有点不舒服,脑袋时常隐隐作痛,脑海里也浮现出一些零星画面。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和她自己丢失的记忆有关。可是,每当她去努力回想时,都头痛欲裂,也想不起来。

她的异样,早有人告诉了季安。

季安这段日子,心情不大好。他努力布局,皇帝最终还是放过了陆晋。他不免感到失望遗憾,他早知道皇帝感情用事。当这感情用事的对象,是他自己时,他觉得还好,这是一大优点。可当这感情用事的对象换成他的对头,他就感觉很不妙了。

不过唯一能让他感到安慰的是,皇帝得知陆晋的身世后,到底还是生了提防的心思,撤去其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如此一来,陆晋似乎也不足为惧了。但是没有斩草除根,终究还是留有后患。

这些天,季安老老实实就跟在皇帝身边,细心伺候,不敢有任何异动。

听说叶婉儿姑娘最近频频头痛,季安怔了一瞬,轻哼一声:“那就请大夫啊,跟我说就不痛了么?”

这不是宫妃嫔们惯用的伎俩吗?多日看不见皇帝,佯称病痛,想哄得皇帝去看望,得享恩宠。这姑娘赚他回去,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季安原本不想理会的,但不知为何,他眼前时常浮现出那双眼睛,水汪汪,怯生生,让他有些心不在焉。他向皇帝告了假,出宫而去。

不过他出来的不是时候,小光告诉他,叶姑娘刚服了药睡下了。

“嗯。”季安神色淡淡的,倒也瞧不出什么。

“主子,把她叫醒?”小光试探着道,“她这几天一直头疼,好不容易才睡下了。”

“算了。”季安摆了摆手。头疼睡不着?是因为陆晋被撤去了职务?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陆晋把她安排在他身边,究竟是什么用意?

“主子?”

季安面色微沉:“让她睡,我回去了。”停顿了一下,他又道,“等她醒了,就说我来看过她,见她睡着,就又走了。记着,只让咱们的大夫给她看。”

“是。”小光匆忙应下。

陈静云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她迷迷糊糊,犹在梦。她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只知道醒来后脸颊湿漉漉的。

得知三郎回来看视过她,因为她睡着而又离开,陈静云轻轻点了点头,也不觉得失落遗憾,只轻轻舒了一口气。

对于神秘莫测的未婚夫,她心里始终有种陌生感以及若有若无的畏惧。这种感觉让她隐约有些惭愧,她眼下依靠他生活,他对她也温和体贴,而她却无法把他当做最亲近的人去全心信赖,真是太不应该了。

陈静云喝了几天药,脑袋昏昏沉沉的,倒是不像先前那样头疼了。

这天她精神稍好一些,坐在窗下随手拿起针线摆弄。记得上次他说想要一个绣着粽子的荷包,她还没绣好呢。

微风穿过半开的窗子吹进来,也带来了外面不知是谁极低的说话声:“主子这些天不高兴是不是因为长宁侯府的事儿?”

“长宁侯府”四个字让陈静云心头蓦地一慌,手上动作微顿,针尖儿竟戳进了肉里。她低头吮去手指上的血珠,心一片茫然:长宁侯府是什么?为什么她听着竟隐隐有种熟悉感?

然而当她定了定神,再去细听时,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这段时日的长宁侯府,一片风平浪静。上次事了以后,侯府相较之前,冷清了许多。不过倒也无人流露出感伤的神色来。

老夫人依旧礼佛。

长宁侯似是迷上了书画,时常待在书房写写画画,自得其乐。

沈氏也感叹:“其实仔细想想,这样也不差,以前受宠,所有人都盯着瞧着,没错也要给揪出错来。现在没以前那么忙,也轻松了。”

韩嘉宜自己还好,她最担心的是一直以来都很忙碌的大哥,会不会真正接受突然闲下来的生活。担心大哥胡思乱想,韩嘉宜想方设法又试图不着痕迹地带他散心,帮他开解。

或是要了解话本行情,或是向他讨教一些风俗见闻,或是邀他赏湖、划船、进香……她换着名目逗他开心。

陆晋初时只当是她小姑娘家爱玩闹,反正他也闲着,很乐意陪着她。过了几天后,他渐渐意识到她大概是有意哄他开心。

想到一个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姑娘专门想了法子哄他,小心翼翼而又格外认真。他觉得好笑的同时,又不免感动:这是他的嘉宜,会担心他不高兴而想方设法哄他高兴的嘉宜。

其实他对于卸任一事,并没有多放在心上。但既然她愿意以这样的方法来安慰他,那他承她的情,全力配合就是了。

她希望他开心,而他又何尝不想让她安心?

于是,五月旬,他们数次外出,一个有心,一个有意,轻松愉悦。

沈氏冷眼看着,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于是,寻了个机会,她干脆来问女儿:“嘉宜,你近来怎么时常出去?娘也没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