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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试心之箭

底舱中,林雪崚脸上一凉,晕沉沉醒来,似乎有人从她脸上揭走了什么东西。

周围一片黑暗,身体依然麻痹,也不知在这儿躺了多久。

她嗓间刺痒,忍不住用力咳嗽,发现喉咙虽痛,却已经能出声了。

“崚丫头!”叶桻在不远处轻唤一声,隔着阻挡,不是很清楚。

林雪崚又咳了一咳,“师兄,这是哪儿?”

叶桻比她醒得早,“底舱,我听响动,他们已经把船修好了。”

不知老海人在何处,有没有找着那该死的小顽婆。

林雪崚长叹一声,眼前晃来晃去,都是江粼月身上的血窟窿。

她越想越悔:“他从鹰涧河里捞起我,指点了解救师兄的途径,带我游出了黑水暗溪……中秋夜他夜探衢园,千里迢迢,似乎只为了送包袱,还有那盒紫藤芋藕糕……我害他除职受罚,饱受折辱,这次又将他刺了个窟窿,他伤重之际,为了保全我的脸,讥讽朱雀君,遭受封椎之苦,接下来还不知会被怎么严惩,唉,我真是恩将仇报,冷血刀心。”

叶桻又叫了她几声,听不见回应,他沉默片刻,不再呼唤。

风势稳健,赤羽绿眉破水前行。

天上堆着大大小小的云团,夕阳如火,火势很快黯淡下去,变成一片灰蓝。

夜幕来临之际,船速减缓,又降两帆,仅余一张尾帆。

三座船楼中亮起柔黄的灯火,青龙寨水手累了一天一夜,横七竖八的躺倒,哈欠连连。

丁如海贴着艉楼楼顶,身体倒挂,悬至窗旁,小心探看里面的动静。

星宿使女又在劝莛荟:“翼姐姐,好歹吃一点儿,你伤了身子,饿着哪能养回来?”

柳宿使女心生疑惑,凑到近前,“还疼得厉害吗?让我瞧瞧。”伸手来揭莛荟的被子。

丁如海正要动手,井宿使女匆匆推门进来,对星、柳二女耳语几句,二女点头偷笑,轻疾无声的出门下了甲板。

井宿使女耸耸眉,亦自掩唇一笑,忽觉后脑一震,眼前一黑,晕跌在地。

丁如海这一掌使了不过五成力气。燕姗姗对鸟精细,对人焦躁,没有耐心教传武功,朱雀寨使女都是饲雀奴隶,本领稀松平常。

丁如海反手将窗掩上。莛荟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见他从鸟食罐子堆里翻出一只白瓷罐,“三哥,你做什么?”

白瓷罐里养着几条毛虫,丁如海用小树枝挑出一条,把毛虫放在躺倒的井宿使女脸上,“你叶哥哥林姐姐都被毛虫刺毒翻了。”

莛荟才知道叶桻、林雪崚也在船上,正要再问,听到外头有声响。

两人凑到门缝一看,星宿、柳宿使女正将叶桻抬进对面的舯楼。

丁如海向莛荟使个眼色,莛荟飞速钻回被子里,丁如海一缩身,躲到箱子后头。

星、柳二女从对面出来,回到艉楼,推开门,惊讶道:“井姐姐,怎么不小心让毛虫蜇了?你现在弄这虫子做什么?”

柳宿使女蹲下查看,星宿使女用树枝把毛虫从井宿使女脸上挑开,拿过另一只标着红点的白瓷罐子,从中引出一只花斑螯蛛。

她将毛虫凑到蜘蛛跟前,蜘蛛立刻举起螯肢,意欲扑食,星宿使女却将毛虫撤走,那蜘蛛的螯肢上已经泌出两股无色无嗅的汁液。

柳宿使女用一个小瓶子接住汁液,蘸了一滴,涂在井宿使女唇上人中穴。

星宿使女道:“被一整条虫麻了,多抹些。”

两人正凑在一处商议,颈后同时被人狠切一掌,一左一右,栽倒在井宿使女身边。

丁如海点了三人的穴道,捡起装蛛汁的小瓶子,门口悬的铜铃忽然叮铛作响,是燕姗姗召唤使女的信号。

三个使女都被放倒,莛荟撸下刘海,遮住半张脸,“三哥,我去。”

朱雀寨使女穿的都是一样的红色衣裙,莛荟已和翼宿侍女互换衣衫,高矮身量差不多,乍看倒混得过去,可朱雀君何其厉害,丁如海摇摇头。

莛荟悄声道:“叶哥哥在她房里,她不会让人久留。”

丁如海暗想自己横竖在这边盯着,抬脚就到,兴许真是个机会。

他将小瓶塞给莛荟:“把蛛汁抹在人中穴上,可解毛虫毒,你看看里头的状况,就算没机会也别耽搁,咱们再想办法。”

铜铃又响,透着一股不耐烦。莛荟将小瓶撸进袖子里,低头出去,进了舯楼。

燕姗姗正坐在镜台前,拆了发髻,将长发编成辫子,听见使女进来,头也不回的斥道:“少叮嘱一句,就弄脏了我的孔雀毯,底舱排过水,还潮着,他身上衣裳都是湿的,没长眼睛吗?”

屋中点了四盏朱纱龙雀灯,红光摇曳朦胧,莛荟侧脸一瞧,叶桻平躺在孔雀毯上,眼上蒙着红布,只露出棱角分明的下巴。

莛荟蹲下,除去叶桻腰间革带,将他的外衫解开,只余白色单衣,扶起他的头颈,一边将外衫从他肩上褪下,一边自袖中滑出小瓶,手指蘸了蛛汁,顺手在他唇上一抹。

叶桻微微一诧,莛荟又趁撸他袖子的时候,将自己偷来的白阁牌坠在他手心里用力按了一按。

牌坠九格,按白阁的次序,第七格嵌石凸起,叶桻虽然四肢麻痹,但还有钝钝的触感,他太熟悉牌坠的形状,稍碰即知。

莛荟收起牌坠,不动声色的除去他泡水的靴子,最后用布巾吸净孔雀毯上的湿渍,抱着脏衣垂头退出。

回到艉楼,莛荟喘了一大口气,“三哥,那妖女要色诱叶哥哥!不过我已给他抹了蛛汁,他定能将妖女制住。”

丁如海微微一乐,“色诱这根木头桩子!”

叶桻若是从排过水的底舱抬出来的,林雪崚八成也在底舱。

燕姗姗一时半刻不会出来,青龙寨疲劳涣散,大半都在酣睡,丁如海和莛荟趁这当口儿商定计策。

莛荟捡了些周围的琐碎,又将柳宿使女的衣裙脱下来,放在一只竹筐里,手攥小瓶,装作搬挪杂物的样子,去底舱找林雪崚。

丁如海嘱咐她顺便拿几坛箬下春上来,莛荟皱眉,“三哥,这会儿馋这个!”

“小顽婆,我自有用处,你跟你林姐姐说,她明白。”

莛荟点头,抱着筐出了门,夜色朦胧,船灯昏暗,几步远就看不清容貌,甲板上的人见一身红衣的朱雀使女在外行走,谁也没起疑心。

叶桻眼蒙红布,唇上蛛汁渗入肌肤,一丝清凉之意向外扩散,头脸脖颈不再僵硬。

耳边轻风微香,裙声簌簌,燕姗姗在他身边赤足缓步,他凝躺不动,静待全身解毒。

燕姗姗绕了几圈,盘腿坐在他身侧,饶有兴致的托腮看着他,凝视半晌,伸指轻抚他的眉眼轮廓,“你这么英挺正气的容貌,这么好的身姿本领,干嘛总是一副心有郁结的样子?……叶桻,你仍在想你死去的妻子,是不是?你说说看,她有什么好?”

她柔和之时,声音天真甜美,象她吹的笛子一样,动听至极。

叶桻不睬。燕姗姗一笑,“其实她有多好,你也未必全知道。我本来想将你们夫妇二人一并毒死,新婚佳夜,鸳鸯成仙,那样万分旖旎的死法,可不是人人都有福气摊上的,谁知……”

她的脸又凑近一分,手指摸着他的嘴唇,“你竟连亲都没亲她一下,就让她孤零零的去了,你没尝过她的柔甜,她也没享过你的温存,真是遗憾可怜。”

幽幽叹了口气,手指移上他的鼻梁,轻轻将红布揭开,“叶桻,你恨我入骨,是不是?”

燕姗姗没戴面具,一双眼睛光彩透亮,既纯又媚,鼻秀唇红,脸廓精致,是个绝色倾城的女子。在这闺室之内,她身着米色半袖短襦,朱红抹胸,系着高腰红裙,皓腕玉臂,雪肤凝脂。

叶桻闭目不理,胸肋之间已经有了通畅之意。

燕姗姗象猫一样侧躺在他身边,继续抚摸他的脸庞,“我幼时在皇宫珍禽苑为奴,鸟贵人贱,命如轻鸿,可我不恨那里的鸟,只恨那里的人。”

“我以为自己一世只会喜欢鸟雀,它们美丽热闹,听话乖巧,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