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人小说网 > 彗炽昭穹 > 第190章 听乐成魔

第190章 听乐成魔

林琛冷哼一声,“什么有其女必有其父,还有人伦之序没有?”

莛飞奔上前,喜笑颜开,“林伯伯!”

林琛慢条斯理的从亭子上下来,眼光在莛飞和蓝罂之间一扫,“小飞,怪不得你没音讯,原来是有意为之。小姑娘,别答应他,书虫发起痴来,比不识字的还要命。”

蓝罂躬身,“林伯伯。”

莛飞挠头辩解,蓝罂低低一笑,退到几丈外,让他二人尽兴叙谈。

她引铁牙玩了一阵,抬头望去,莛飞脸上渐渐不见了喜色,变得悲重如铅。

林琛一叹:“老敦临终前说:‘只可惜我没能等到小飞回来。’崚丫头一直自责,她说老敦没事就向西南方眺望,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你,她没能护住他,很痛心。”

“当初我和老敦、你爹爹还有秦老哥几个人一起踏进衢园的时候,那里不过是个鼠兽出没的废园,可在废园之中与他们指点畅谈,是我一生最快意的时光。”

“如今三位老友皆已辞世,孤单也好,悲哀也好,都不该成为余存者颓软自弃的借口。危乱未尽,任何人都可能在下一刻离世永别,还有机会呼吸的人,每一刻都珍贵如金。”

莛飞听着林琛的话,回忆在金越军中与徐敦分别的情景,那时以为死的会是自己,只盼敦叔不要难过,没想到自己安然归来,敦叔却丧生沙场。

他望着空旷的草原,泪落难控,用力拭了拭脸,“林伯伯,你放心,我不会让逝去的人失望。”

两人谈至日落,莛飞问:“现在盛羌虽已停战,可两国各有忧患,边境荒空,林伯伯要去哪里?”

林琛道:“螯蟹门、火农门在蒲津关布井置毒,害死不少义军,晁横和老粑在败战后销声匿迹,衍帮搜不到他们的踪影。贞婴门虽然绝迹中原,余孽还在盛羌边境出没,岭南十三门经常内讧,却又紧密牵连,螯蟹门、火农门也许会联络旧党,我过来看看,哼,一人在外,总比在秦岭受那丫头管束要强,她这劳什子宫主做久了,凶婆娘一个,还是你妹妹好,以前窜上跳下,现在勤俭持家,我看这位小蓝姑娘安静老练,也是不错,只有崚丫头,哪有你林伯母的半分温柔,唉,女大十八变,十八变。”

拍拍莛飞的肩,长笑一声,权作告别。

莛飞目送林琛在夕阳中孑然远去,看看渐暗的天色,“小蓝,咱们在此留宿一晚,明天我不想再沿河而行了,治水之途虽然乐在其中,却闲得奢侈。”

“你要去哪里?”

“林伯伯说,叶哥独自到玉门关外寻找凛军失踪的原因,很久没有音讯。戈壁沙漠,事不寻常,我想去看看,不知能不能帮他什么忙。”

戈壁荒凉艰苦,她毫不在意,“那就去,这个季节西海旁边开着接天连水的野花,咱们明日折向西北,不出两天就可以看到花海。”

两人并肩而坐,聊着不着边际的事,莛飞仿佛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碧海繁花的胜景。在这片胜景中,他心归宁静,暂时忘却了故人离世的伤悲。

两个多月后,两人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叶桻面前。

莛飞和叶桻感慨相见,蓝罂的目光转向满面痛楚的羯骨族人。

她上前察看他的伤口,安慰道:“你骨头受创,但是没有碎,也没有伤及关节和主脉,只是急动之下折断错裂,只要对骨复位,牢牢固定,就能愈合康复。不过你腿上没有及时清创,伤口有一块肉炎烂坏死,需要切肉缝合,这在外伤当中很普通,不必担心。”

这个羯骨人其实听得懂汉话,只是不太会说,听了蓝罂的安慰,面上痛楚稍减。

几名驿兵撇嘴,“早知道这小子在装聋作哑。”

蓝罂对驿兵道:“我帮他治腿,你们取些水,把他抬到屋子里平整干净的地方,再拿一些草垫、布巾、火烛,我自己有刀具和药酒。”

几人不愿被一个年纪轻轻的陌生姑娘支使,都不动弹,铁牙喉咙里咕噜一声响,驿兵们连忙拔脚,莫敢不从。

蓝罂远道而来,一口水还没喝就替人接骨。

莛飞和叶桻在旁边帮忙,陶伯钊见蓝罂手法干净果决,不住夸赞。

蓝罂嫌他多话打扰,厌恶一瞟,陶伯钊撞个没趣,灰脸离开。

一个时辰后,她用柳网绑牢羯骨人的断腿,“十天内化瘀活血,十天后消肿长痂,一个月后才能恢复活动,你现在必须静养,不能吃酸辣燥腻,我烧些汤药给你。”

端着血盆,正要起身,羯骨人忽然拉住她的袖子,目中流泪,说了一串莛飞和叶桻听不懂羯骨话。

蓝罂久居多族混杂的边境,能明白大概的意思,“离奇的癫狂病?什么离奇的癫狂病?”

那人忍着伤痛,断断续续,叙述良久,求蓝罂指点迷津。

蓝罂一边听,一边对莛飞和叶桻转述:“他叫托赫提,以前和他的叔父一起在西京做小买卖,每年在西域和中原之间往返运货,后来店铺关闭,他和铺子里的伙计跟着叔父返回西域,路上被羌逻军劫掠,多年积蓄荡然无存。”

“他的叔父心痛不甘,大病一场,听说焉支山盛产狗头金,掘到一块就是天降巨财,他和叔父及伙计们一商量,决定去焉支山碰碰运气。”

莛飞和叶桻对视一眼,焉支山在高原北缘,多矿脉,狗头金是砂矿中掘出的大块金子,通常包在石头当中,需要有人慧眼分别,仔细冲洗之后才见天日,很多采金人一世淘砂,也只见过细小的麸金、糠金,想碰运气,哪有那么容易。

“他们到了焉支山,那里的一条条淘金沟都被当地的金霸占驻,雇工开采,看守极严,他们只能到一条被挖过几千遍的偏僻小沟内采掘。”

“即使如此,也不太平,一个姓扈的汉人带着七八个壮汉也来这条沟采金,双方争执许久,说好轮流采掘,无论哪方采到金子,都必须将其中的三成分给另一方。两拨人马昼夜不停,互相监督着在沟中开挖,有谁把细碎金砂偷藏在裤裆里、头发里或者含在嘴里,一发现就被打个半死。”

“连挖了几个月,没有太大的收获,这天到了换班的时候,姓扈的汉子刚刚回到帐篷中,就听外面一阵喧哗,跑出来一看,托赫提在他刚才停手的地方一镢子下去,居然敲出一块黄灿灿的颜色,刨出来用水一冲,真的是块拳头大的狗头金。”

“姓扈的汉子心急懊恼,说那个坑一直是他在刨,这块金子原属于他,只不过短了一镢,让羯骨人捞了便宜,说什么也不肯只分三成,双方大打出手,托赫提的叔父被打瞎了一只眼,金子也被姓扈的抢走。”

“姓扈的抢到金子,只顾夺路,一跤跌倒,被铁镢凿了个透心窟窿,余下的汉人蜂拥成团,去抢他怀里的狗头金,托赫提在混乱中连挤带撞,拼命争抓,从狗头金上掰下一角,是块沾着血污的铜钱大小的狗耳朵。”

“托赫提的叔父心灰意冷,把狗耳朵藏在一小段空心羊角里,用链子拴在颈上,离开了焉支山。他们想斜穿陇昆,回到玄池以北的羯骨族聚居地,必须出玉门关走伊吾道,可是又怕过关卡的时候,连这只狗耳朵也保不住,于是选择了避开玉门关,走另一条路,从大泽以北直接绕到没有盛军驻守的第七驿双泉驿。”

“大泽是个苦涩的盐湖,水不能喝,这条路饥渴艰辛。托赫提在路上病倒,来到双泉驿后,总算补足了水,可他病得连喝水都吐,瘦成一把骨头。数日后,一行人终于沿着伊吾道来到了第二驿远墩驿,没想到当晚就遇上了半夜突至的沙暴。”

叶桻心中一跳,沙暴虽频,半夜突至的却并不多,“托赫提,沙暴是哪一天,你还记得日子吗?”

托赫提点点头,蓝罂转述:“他记得很清楚,是两年前的大盛年历四月二十一。”

“那你在来远墩驿的路上,有没有看到过陇昆的骑兵?”

“他没有看到骑兵,可是在赤崖驿和远墩驿之间看到过大片新鲜的马蹄印,蹄印偏离伊吾道,进了莫贺延碛。他当时还奇怪,哪支骑队会放弃官道,拐进戈壁,不过他很庆幸他和叔父没被大队军马撞见。”

这是数月以来第一次得到有关凛军去向的明确线索,叶桻向前靠近,“托赫提,你为什么要回这里来埋祭瓶?你们在远墩驿的那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托赫提长叹,蓝罂道:“他说除了沙暴,当晚他们并没遇到其它不寻常的事情,直到后来,他才渐渐发觉其中的古怪。沙暴来时,他们几个人躲在烽燧内,风声鬼哭狼嚎,铺天盖地的沙砾里夹着浓重的腥气,次日一看,烽燧周围的地形全都改变,道路淹没,沙丘重塑,远墩驿外的清泉被彻底覆盖。”

“所幸叔父他们在沙暴来前灌满了清泉水。托赫提病得厉害,不能再绕远路,前方黄芦冈有驿兵驻守,他们只能满怀忐忑的来到黄芦冈,那里的驿兵并没有搜查刁难,几人顺利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