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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承诺

这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古逐月却没能说出口。因为在他说出来之前,容虚镜站了起来。

她转过身,在温柔的星辉之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古逐月。古逐月早就在想,她如果还是那么冰冷地看着自己,其实也不难接受。

但容虚镜没有,她的神色很淡然,就好似一切不愉快的事情全都没发生过一样。她安静地看着古逐月,等着他畅所欲言。

古逐月却卡住了壳,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虚镜的情况大概不会坏到哪里去,至少来说看起来伤也许是好得差不多了。

古逐月曾经很多次,在重伤或者情伤后,被容虚镜瞬间治愈的经历。这让他觉得,容虚镜也能这样治好自己。

相对无言实在是有些尴尬,古逐月犹豫了很久,决定转身离开。

“胡勒内战已经开始了,”容虚镜说,“过不了几天衡州大门就会打开,你此时调兵往西北,赶上他们战局结束后两败俱伤还未修养时,就可以一并拿下胡勒车臣和北州。”

古逐月看着容虚镜的眼睛,他的眉头紧皱着,张了张嘴,却良久没能说出半句话来。

他想,自己也真是蠢得可以。

容虚镜是什么人?何曾轮得到他来记挂来担忧?

他像个傻子一样,几天没吃好睡好休息好,跑来找容虚镜想要看看她的情况,她却依旧如常,只在意天下大局。

“我知道你跟尉迟醒关系很好。”容虚镜见他犹豫,便接着说,“但此次内战他赢不了,他会沦为阶下囚,你带兵打过去,也许正好可以救他。”

说到这里,容虚镜沉默了片刻,她经过了慎重的考虑后说道:“你可以留他的性命,不过最好的做法是将他的兵权夺了,然后立马北上拿下真金,否则他也许会再次起势。”

“尊位考虑得可真周全。”古逐月说。

容虚镜看向古逐月古怪的神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的表情如此窘迫,就好比被人当街打了一巴掌,打他那人还喊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来看看一般。

“天下迟早一统。”容虚镜说,“更何况这次不是让你去打尉迟醒的……”

“尊位没有其他的事的话,”古逐月打断了她,“我就先走了。”

“古逐月,”容虚镜叫住了他,“你还要感情用事到多久?”

古逐月转过身看着容虚镜,胸腔里那股怒火几乎快要将他点燃:“感情用事?尊位,我要是感情用事,至少要先追查我父母的事情。”

容虚镜的神情冷了下来,她看着古逐月沉默了很久,在他又要转身离开时开口说道:“我把剑交给你,让你杀了我,你有机会报仇,但你不肯动手。”

“古逐月,你不肯杀我,那你就好好的把整个天下握在手里,到时候……”

容虚镜忽然停了下来,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古逐月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后文,便笑了笑:“到时候,我实在不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了。”

“我舍不得杀我的仇人,对不起我的父母,也对不起一路帮扶我的朋友,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还会辜负天下所有人。”

古逐月看着容虚镜的眼睛:“我有时候真的怀疑,帝星是我这个样子,那神明对世人的确有够不满的。”

“你胡说些什么?”容虚镜皱眉看他,“你就是唯一的帝星,天下唯一的主人。”

“那你为什么非要杀了我?”古逐月问。

容虚镜有些语结,实际上她的心里有些慌乱,但她一直都这个表情,所以古逐月倒也没发觉有什么异样。

他低下头笑了笑,既笑自己把容虚镜当做会疼会落寞了普通人,又笑自己性格懦弱而没有原则。

有些事,他不想承认,但他也再也无从否认,他是真的恨不起来容虚镜。

哪怕她半句解释都不给。

“我不会举兵去打尉迟醒的家乡的。”古逐月说。

“那她就会死。”容虚镜说,“内战表面起于他,各方势力都用他来做自己贪欲的遮羞布,战事开始,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古逐月看着容虚镜,过了半晌才慢慢地说:“我不信你了。”

容虚镜的心里一空,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是什么从高空中落下的重物,正好打中了她的心脏,然后拉着她的心脏一起极速下坠。

除了疼,还有空。

因为古逐月说,他不信她了。

“你说强大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古逐月说,“可我一个都没护住。”

不只是没有护住,古逐月还和他在意的人渐行渐远。比如身在泊川的尉迟醒和阿乜歆,比如眼前的容虚镜。

他曾经有过少年人桀骜不驯的幻想,他想,等他当了皇帝,就立刻给尉迟醒调兵力,让他带回泊川去,去争夺大君的位置。

谁欺负尉迟醒,他就帮忙打回去。还有震州,他要把国内每年的税赋抽一部分出来,送到震州去,让阿乜歆这个财迷,有花不完的钱。

如果她喜欢,就再修葺修葺云上宫,或者是藏在雪里当做私房钱,不让别人知道。

可这些愿望,他一个都没实现。

而堵在潜龙街的那些人,不断地在诋毁容虚镜,古逐月除了抓人就是抓人,他没有办法为容虚镜正名,也没办法不让这些人胡说八道。

容虚镜说想要保护别人,自己就要变强,古逐月觉得他已经是皇帝了,为什么还是保护不了别人呢?

“你可以拒绝,也可以不信我,”容虚镜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但你要知道,我让你出兵不是给你选择,而是告诉你我的决定。”

古逐月闻言有些愕然,容虚镜的态度从未如此强硬过。

从她一开始出现在古逐月眼前起时,她需要古逐月怎么做,其实都还算是温和。

她会教她他东西怎么用,计谋如何想,布兵怎么排。她只告诉古逐月方法,后面的就看他自己怎么去实施。

因为古逐月没有拒绝过他,而今天他拒绝了,容虚镜便也强硬了起来。

他知道容虚镜不是开玩笑的,如果她真的想,那她一个人就能去胡勒,杀了内战的最后赢家。

然后再是北州和真金,她可以一个人就可以完成。

古逐月越发觉得自己可笑了起来,他都有些搞不懂自己究竟把容虚镜当做了什么人。

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强大,冷漠,绝对的能力和权力,容不得任何质疑。

只有这样的容虚镜,才是真正的容虚镜。

她愿意退让便可以退让,而她不愿意的时候,哪怕他古逐月是帝星,又能算是什么呢?

“我会记恨你”,古逐月无力地威胁道,“永生永世。”

“恨我可以,”容虚镜说,“但只能恨这一世。”

“古逐月,战局是长史里无情的车轮,只会把阻拦它的一切都碾进尘土里。你要出不出兵,尉迟醒都活不长久。”

古逐月的神色有些动摇,他知道,容虚镜不会在这些事情上骗她。

“被驱逐到北方黑狼们已经难下,”容虚镜说,“草原那阿塔斯河最坚固的防盾草原狼骑已经被攻破,狼骑首领耶育泌已经死了,草原大君尉迟长阳昏迷不醒,启阳夫人也是尉迟醒的软肋。”

“古逐月,你知道这些人,算是尉迟醒的什么吗?”

古逐月只接触过一次耶育泌,这个男人强大,并且忠诚。他带领的狼骑是一支当日靖和绝无可能抵御的军队。

尉迟长阳也是的传奇一般的男人,他能从不被看好,到终于坐上大君之位,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古逐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两个男人倒下了,草原几乎就成了失去铠甲的弱势存在。

“他们都是支持尉迟醒成为下一任大君的人,”容虚镜说,“尉迟醒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信任和倚靠了。”

容虚镜说得很慢,就算古逐月一直没有给他回应,她也知道古逐月一个字都没听漏。

关于尉迟醒的事情,古逐月其实从来都很放在心上。

容虚镜最近看了很多尉迟醒的事情,她觉得自己真的蠢得没边,他有着帝星宿主的一切才能和品性,只是她一直偏信星象而被一叶障目。

但她并没有打算追随尉迟醒,她已经选了古逐月。

可看到尉迟醒最近的状况时,容虚镜才发现其实很多很多次危机,她都理应出现在尉迟醒的身边,然后帮他化解。

比如他被逼婚时,比如他被迫离开草原建立北州时,又比如他现在正在经历的内战。

既然已经错了,那就一错到底好了。

尉迟醒还有阿乜歆,还有陆麟臣,可古逐月身边能够不问得失不论对错帮助他的人,很早以前就死在了容虚镜的手里。

她想,人做错事,总还是要偿还的。

如果她能还完古逐月的,那再去偿还天下所有人的。

要是还不上……

容虚镜发现,她只想着日后去偿还,却从没想过,有些错误其实是没有机会去弥补的。

“阿乜歆呢?”古逐月问,“她不是还在尉迟醒的身边吗?还有她的妻子